將軍把沈月眉逼到墻角里,一把扯住她的頭發,說了一句不堪入耳的下流話:“以后你就是我的六太太了,我想怎么弄你就怎么弄,你要是給我弄得舒服,我會好好疼你的!”
沈月眉恨毒了他,想都不想,聽了這無恥下流的話,一口唾沫啐在吳將軍的臉上。
吳將軍惱羞成怒,一把推開沈月眉,沈月眉摔倒在地,額角撞在桌腳上,她只感覺額頭上一陣劇痛,緊接著這痛漸漸模糊,她暈了過去。
她只覺得暈暈乎乎地過了好久好久,天花板似乎一直在頭頂旋轉著。過了半個世紀吧,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吳將軍背對著自己,已經穿戴整齊,正大步向著屋外走去。
沈月眉愣愣地聽著外面樓板咚咚地響,她頓時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塌陷了。振中說過,要帶她回奉天,畢業了就回去結婚。然后,兩人一起出國留學。這一切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她做了那么久的美夢,正在一步步實現的途中,忽然之間就一無所有了。她什么都沒有了,她還以為噩夢醒了,現在才知道,醒的是美夢,噩夢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沈月眉手抖抖地穿上衣服,坐在鏡前,鏡中的她陌生極了,披頭散發,眼睛紅腫著,臉上全是淚漬,面容憔悴,似乎還有了雙下巴頦。額角上,胳膊上分別有一塊擦傷,正不斷滲出細密的血珠,她覺得,鏡子里那個女孩,陌生極了。
她抹了抹兩邊眼角的淚水,抖抖的雙手卻怎么也無法系好衣扣。
這時,門應聲作響,沈月眉本能地渾身一顫。進來的是五太太,一個枯瘦如柴的女人,富貴人家,竟然這樣干瘦,若是不扶著手鐲,很容易從纖細的胳膊上滑下來。她垂手站在一邊,從沈月眉眼中讀出受傷小鹿般的驚慌,她柔聲說道:“別害怕,沈小姐,我不會傷害你的。”
沈月眉對她沒什么印象,不知道她是誰,只是見到個女人,心里還踏實些,這些男人太可怕了。
五太太走到她身邊坐下,打量著她額角的傷痕,她的臉頰上清晰的印著一個紅紅的掌印,五太太說道:“我叫楊玉璧,是這里的五太太。”她說著對沈月眉和善的笑笑,給沈月眉冰冷的內心帶來一絲溫暖,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也無法擠出一絲笑意來回應玉璧。
玉璧說:“沈姑娘,去洗個澡吧,我房間里就有浴盆,我一會兒幫你清理下傷口,不然會感染的。”玉璧說話的口氣四平八穩,似乎剛剛那駭人聽聞的一幕并未親歷,亦或是,她已經司空見慣,當作稀松平常事。
沈月眉沒有動,她囁嚅著說道:“振中,振中,他,放回去了嗎?”
玉璧一愣,說道:“學生們都放回去了。”
沈月眉點點頭,半響,她抬起頭看著玉璧,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嘶啞著,那么難聽,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那我呢,我還能,放回去嗎?”
玉璧看著她,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那里盛了滿滿一汪清泉,她看著她,覺得憐惜,憐惜她的弱小和無助。她不懂,作為女人尚且懂得憐惜,那些男人為什么只會粗暴地糟蹋。玉璧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實話會讓她絕望,如果騙她,她早晚也會知道的。
玉璧沒有吭聲,沈月眉眼角掛著的淚滴瞬間滑下臉龐,如流星一般,快得幾乎不易察覺。
陳振中吃了一驚,眼前的沈大媽,面容如此憔悴,露在外面的雙臂枯瘦如柴。陳振中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感覺她眼底周身圍繞著一股淡淡的憂傷,但是很有氣質。后來沈月眉告訴陳振中,母親年輕時是個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卻愛上了父親這個窮教書匠,兩人感情極好,八歲那年父親病故后,若不是還有沈月眉,母親就跟著父親去了。自從女兒與陳振中在一起后,她那懷念亡夫的憂郁漸漸消散,面色越發紅潤,整個人精神狀態比以前好了很多。而現在病床上的沈大媽,卻比過去更加憔悴了三分。
“大媽,您怎么樣了?”陳振中走近病床前。多方打聽之下,秋玲得知沈大媽在這家醫院,陳振中便匆匆趕來探望。
沈大媽凹陷失神的眼睛看著陳振中,說:“沒什么,人老了,毛病就多了,摔了一腳就到這兒來了。”其實沈大媽是因為女兒的事情,忽然心口疼得死去活來,被鄰居送來醫院。
“要緊嗎?”陳振中問候道,“您安心住著,不用擔心錢,我去交住院費和診療費,您安心住些日子。”
“哎,振中,不用了。”沈大媽急切地起身阻攔,“不用了,吳將軍都安排好了。”
陳振中的心臟猛地被錘子砸了一下,他疑惑地回頭說:“吳,將軍?您什么意思?”
沈大媽說不出口,她看了護士一眼,護士說道:“吳將軍吩咐了,要給外老太太用最好的藥,住最好的病房!”
吳將軍!外老太太!
宗洋和秋玲都大吃一驚,轉頭看向沈大媽,沈大媽只是默默地把頭扭向一邊,不置一詞。
陳振中不顧一切地抓住那個小護士,問道:“你說她是誰?外老太太,你什么意思?”
小護士的雙肩被陳振中的手抓得生疼,她皺眉說道:“你這人有病啊,外老太太什么意思還不懂嗎?吳將軍最近剛剛娶了一個六姨太……”她察覺到周圍氛圍不太對勁,就打住不說了,只是沖著沈大媽以目示意,無聲地告訴陳振中就是她女兒。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陳振中放開小護士,喃喃自語似的對著窗戶說道,“我跟她認識三年了,我了解她,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我戒指都買好了,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呀。”說著,聲音哽咽,陳振中是個男生,自尊心強,即使傷心,也不愿意在人前落淚,他背對著大家,看著夜色中透明的窗戶上映出屋內的陳設,和他傷心欲絕的臉龐。
“振中,”沈大媽輕聲說,“眉兒和你是有緣無份,她不能再愛你了,你也別再,惦記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