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店長寄予厚望的楊凡此刻正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出租屋門口那個白色的身影。略顯昏黃的燈光下，女孩一身素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頭發隨意的披在肩頭，蓋住了看上去有些破舊的粉色背包，那是楊凡送她的生日禮物。

看著夜風中抱著雙肩發抖的女孩，緊張之色漸漸被一種說不上的情緒代替，猶豫了一下，嘆息一聲幾步走出陰影，順手脫下外套不由分說把女孩裹在了里面。

葉佳先是一驚，待看清男子的臉時，神情一松，帶著笑意說道：“回來了。”

楊凡掏出鑰匙邊開門邊看似隨意的說道：“嗯，你等多久了？”

葉佳用力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小聲說道：“剛過來沒多久。”

兩人沒了言語，楊凡把葉佳迎進房間，關上門后狠狠搓了一下滿是雞皮疙瘩的胳膊，暗罵一聲真冷。沒有理會葉佳，從床下取出略顯破舊的熱水器，插上電源。從簡陋的柜子抽出一條毯子扔給葉佳后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葉佳乖巧的坐在床上，裹著毛毯不時地抖幾下，毛毯下是楊凡的外套。

兩人相對無言，楊凡在發呆，消化著今天發生的一切，葉佳有些不安，像是小女孩做錯了事情之后的緊張，抓著毯子的手指有些發白。不過看著楊凡的雙眼卻格外有神。

開水的鳴叫聲打破了兩人間尷尬的氣氛，楊凡像是被驚醒一樣，熟練的倒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在葉佳手里，一杯自己端著。簡陋的出租屋連一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而眼前的情況也不允許楊凡從床下取出小小的折疊桌子。

葉佳雙手捂著塑料杯，努力汲取著開水的溫度，裊裊的白霧從杯里冒出來，浸濕了葉佳的眼眸。

“這兩年你都是這樣過來的嗎？”聲音有些顫抖。

“嗯。”

“還習慣嗎？這么冷。”

“嗯，夏天會好一些。”

小小的出租屋又一次陷入了一片難堪的沉默。

杯中的開水漸漸變冷，楊凡看了一眼床頭已經掉漆的鬧鐘，起身開口道：“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我送你去旅館。”

“不，不用了，很晚了……旅館，應該都關門了，今晚……就在這吧。”葉佳有些慌張的說道，聲音到最后越來越小，直至微不可聞，臉也越來越紅。

楊凡取外套的手一僵，但很快恢復正常，平靜地說道：“暖氣冬天才有，晚上很冷。”

“你能住，我也能住。”葉佳一臉的倔強。

楊凡沉默不語。

“今天很晚了，我這次只帶了很少的錢，我也不想花你的錢，今天就在這里住一夜，明天我就回去。求求你，這次不要趕我走，好嗎。”葉佳哀求道，眼中的倔強卻沒有淡去一分。

楊凡心頭突然犯上一股酸意，直沖鼻梁，慌忙回頭，故作淡定道：“就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去火車站。”

葉佳連連點頭，用力太猛，甩出了幾滴液體。

楊凡想著過往的種種，語氣不由一緩，暖聲說道：“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

葉佳如釋重負，臉上掛起微笑，再次狠狠一點頭。開心的“嗯”了一聲。

楊凡從柜子取出電子鍋，接好水，等到水開后慢慢放下速食面條，另一只手用筷子緩緩攪動著面條不讓他們粘在一起。葉佳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楊凡忙碌著，記憶中那個溫和的身影漸漸和眼前這個只分離一年卻顯得各位滄桑的男人重合在一起，微濕的雙眼越來越亮。

“最近挺忙的，沒時間買菜，只剩下這些了，將就著吃吧，明天帶你吃大餐，再帶你好好轉轉龍城，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去轉轉總是有些吃虧，幫我遞一下鹽，就在床下的那個白色箱子里。”

聽著眼前男人熟悉的嘮叨，剛剛的尷尬氛圍一掃而空，一種屬于家的溫馨感覺漸漸充滿了整個房間。葉佳翻出鹽袋遞給楊凡，楊凡沒有回頭，很自然地接過鹽袋，撕開一個小口子，隨意地撒下，又順手把鹽放回一直沒有伸回去的那只手上。葉佳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像是一道彎彎的月牙。

楊凡一眼瞥到葉佳的笑，隨意的開口：“傻笑什么？”

“沒什么，就是感覺和以前一樣，真好。”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攪動面條的筷子微微一僵，隨意地回道：“你還是這么容易滿足，兩塊聯邦幣的速食面也能這么開心。”心里卻默默地對自己說，有你在身邊，真好。

面條很快就煮好了，楊凡支開了折疊桌，把兩碗熱氣騰騰的速食面擺在上面，掰開一次性筷子，細心地扯去殘留的小刺，遞給葉佳，卻發現葉佳呆呆的看著自己。疑惑地看了一下自己，發現沒有什么不妥，笑著問道：“看什么，我臉上長花了？”

“真好看。”葉佳接過筷子，笑著說道。

“拉倒吧，不說丑已經很給我面子了。”楊凡又掰開一雙筷子，翻著碗里的面。

“我是說這面真好看。”葉佳狡黠一笑，卻沒有移開目光。

楊凡略一尷尬，看著眼前沒有幾滴油的面條，幾片蔥花散亂的擺著，笑笑沒有說話。

葉佳肚子突然咕嚕叫了一聲，臉一紅，連忙端起碗開始吃面。房間變得沉默起來，只有吃面的“刺溜”聲不時響起。

突然葉佳一聲驚呼，從碗底撈出一個荷包蛋，喜滋滋地對楊凡說道：“你還記得啊。”

楊凡埋頭吃面，沒有說話，眼中卻有了回憶之色。

那是小時候，具體是什么時候已經忘了，只記得那天他們很餓，家里沒有大人，還是熊孩子的楊凡從爺爺的廚房里找到了速食面和一顆雞蛋。

自告奮勇的說自己會做飯，在小葉佳一臉的崇拜下，楊凡大展身手，一陣折騰卻只弄出兩碗坨在一起的面條，面上只有幾滴油，幾片難看的蔥花。小葉佳一臉的嫌棄，卻抵不過咕咕直叫的肚子皺著眉頭吃下了半碗，小聲低呼一聲，驚喜的發現自己的碗底居然有一個打得很漂亮的荷包蛋。小楊凡一臉的臭屁，稀里嘩啦吃干凈碗里的面條，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湯水，催著小葉佳趕緊吃面。

小葉佳已經有些懂事了，掙扎了半天還是笨拙地用筷子把荷包蛋一分為二，把小的那一塊夾給了楊凡。不去看一臉傲嬌的楊凡喜滋滋地吃著大塊的荷包蛋，一臉的幸福，捎帶著把一大碗面也塞進了肚子，直撐得翻白眼。

剛剛收拾好碗筷楊凡爺爺就帶著一大包食物回來了，其他的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為了不讓撲克臉臉的爺爺發現自己偷偷下廚，硬著頭皮又吃了一頓，撐得直哼哼。讓一旁聲稱不餓的葉佳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記憶中的半塊荷包蛋和眼前的半塊荷包蛋重合起來，楊凡有些慌亂地用碗接過，卻發現今天這塊荷包蛋有些大。抬頭看看一臉幸福的葉佳，一股暖意涌上心頭，低頭繼續吃面。

面總有吃完的時候，當楊凡收拾碗筷的時候，葉佳有些不舍地把碗遞過去，看著楊凡漸漸斂去的笑，心里有些委屈，有些酸。

楊凡洗好碗筷，收起折疊桌，替葉佳整好床鋪，卻在地上鋪了一條涼席，對有些失落的葉佳說道：“吃飽了，早些睡吧，晚安。”說完拉過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蓋子自己身上，背對著小小的單人床和衣躺下。

葉佳看著薄薄的被子上蓋著的毯子和外套，有些苦楚，不難想象，平時楊凡有多少個寒冷的夜里是在這樣單薄的被子下瑟瑟發抖，要知道，現在才是秋天啊，離冬天還很遠。

葉佳沒有說什么心疼之類的廢話，因為她知道楊凡一定會笑著搖搖頭說自己身體好，不怕冷。咬咬嘴唇，輕輕褪下連衣裙，露出白皙的皮膚，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生出一層雞皮疙瘩。葉佳把自己緊緊裹在被子里，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楊凡的背影發呆。

楊凡聽著身后的動靜，伸手關掉節能燈，小小的出租屋就這樣陷入黑暗中。

“喂，我今天在門口等了你三個小時，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黑暗中傳來葉佳的聲音，有些委屈。

“不好意思，手機關機，忘了開。”楊凡這才想起自己被綁架者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手機是關著的，回到咖啡館發生的事情又太過震撼，他居然忘了開機。取出手機，開機，是十幾個未接電話和一條未知號碼的短信。

“小子，記得明天晚上八點準時上班，順便重新討論一下工資待遇還有任務分紅。”

這個語氣應該是張大力，他們就這么肯定自己會回去嗎？任務分紅是什么？難道說這次任務還有自己的一份？明明沒有出過力……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楊凡一震，聽出了女孩聲音里的委屈和憤怒，茫然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地上涼，上來睡吧。”楊凡訝然回頭，黑暗中女孩的眼睛很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