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楊凡這么說明顯松了一口氣。程老板狐疑的看著楊凡，視線不停上下掃視著楊凡，欲言又止。

倒是胖子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大大咧咧的揮揮手說道：“好了好了，大晚上的小凡也沒什么事大家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眾人一聽，先是詫異地看了胖子一眼，隨后也就散去了。

程老板在走之前略微有些擔心的看了楊凡蒼白的臉色，又在楊凡身上的被單上掃了一眼，最后還是一聲長嘆回去睡覺去了。

楊凡送走了眾人，關上門靠在門上喘著粗氣，身體靠著冰冷的房門緩緩滑下，最后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看著一團糟的出租屋。

“曹尼瑪”楊凡無力地罵了一句，隨后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為什么他會出現，明明已經沉寂了那么久為什么還會出現！

忽然間，一雙冰冷復雜的眼睛闖入了他的腦中。

“你是一個不詳的人，你不配擁有現在的一切，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的這些，但我很討厭你，甚至有些恨你！”

他是從什么時候知道自己身體里有一頭惡魔的呢？

大概是在十歲的時候吧。

十歲生日那天，父母說要去給自己買生日禮物，然后一去不返，半年后自己就生了一場大病。醫生說要不是自己身體一向健康就搶救不回來了。

在身體恢復之后，他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變得和別人不一樣了。他的身體素質變得更強了，就連一些玩耍時不小心弄出的傷口也很快就愈合。

但是，他開始變得易怒暴躁。

在一次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幾個男孩子在欺負一個鄰居家小女孩，楊凡頭腦一熱就沖了上去。在打跑了那群小男孩后，小楊凡好像感受到身體里好像有個什么東西突然破裂，之后便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鄰家小女孩嚇壞了，但還是強忍著恐懼和疲憊背著暈倒的楊凡走了很遠，直到被好心人抱回家。

那天正是葉佳十歲生日。

小楊凡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站在高高的臺子上，手里握著一支金黃色的長矛，高舉過頭頂，仿佛在喊著什么。

臺下是黑壓壓一片的人群，穿著原始簡陋的衣服，從四面八方跪拜著臺上的自己，口中不停呼喚著什么。身邊好像還有幾個人，與自己一同接受著眾生的膜拜，不過夢里一切都顯得很模糊。

當小楊凡企圖看清楚身邊的人時，畫面一暗，無數流星從天而降，大地在顫抖，巨大的裂痕從遠處蔓延過來，火山在噴發，河流瞬間成為蒸汽。

野獸在咆哮奔跑，人們在哭喊著，在祈禱著，在和看不見的敵人戰斗著……

自己好像是站在一座高山的頂端，手里抱著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臉上涼涼的好像是在流淚。一旁還有一個青年，看不清面龐，但是能感受到他的糾結和憤怒。

自己好像在向青年哀求著什么，青年很是黯然，向自己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在他消失的方向，一股巨大的能量爆發，安撫了大地，平息了火山，流星雨漸漸停止……

突然間，小楊凡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哀傷，仿佛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一般刻骨銘心。

就在年幼的小楊凡差點奔潰的時候，畫面又變了。

藍天白云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部落炊煙裊裊升起，不遠處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滾滾麥浪，強壯的男人們扛著農具從田間小路有說有笑的向部落匯集。

小楊凡還沒有從巨大的哀傷中緩過勁來就又感受到了一股喜悅的情緒。突然有種明悟，是他，或者說是他感受的這個人從滅世的災難中拯救了所有人。眼前這一幕也是這個人一手締造。

這次他的身邊是一個小女孩，同樣看不清臉。

女孩乖巧的拉著自己的手和自己行走在這個祥和的小部落，看著孩童們來回奔跑，婦女們高聲呼喊，老人們懶洋洋的躺在門口曬太陽……

耳邊聽到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是小女孩說話了。好像問了一句什么，自己沉默了很久，最后回了一句什么。任憑小楊凡怎么去聽也聽不到談話的內容。

小楊凡還在糾結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又變了。

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海，波濤洶涌。遠處數座巨大的冰山在緩緩移動著，天空中的太陽黯淡無光。

小楊凡感覺自己站立在虛空，對面是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正在神情激動的對自己說著些什么，自己情緒仿佛很低落。沒有正面面對那個男人的憤怒。

自己微微搖了搖頭，在男人一臉愕然的時候出手了，金黃色的長矛脫手而出，就像一道閃電劃破荒涼而寂寥的黑色大海。金色長矛穿透了那個男人的身體，遠遠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就算看不清表情也能感受到男人臨死前的不甘，憤怒，不解和哀傷。

最后男人從天空墜落，沉入了黑色的大海，轉眼就消失無影。

自己低頭看著大海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飛走了。這一次，小楊凡感受到的是無盡的愧疚和對自己的痛恨。

小楊凡又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天空仍舊灰蒙蒙的，好像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道巨大的深淵前，小女孩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

自己也沒有開口，只是有意無意躲避著小女孩的目光。

小女孩很失落，最后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轉身離去。

自己想要挽留，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奇怪的是，小楊凡居然聽懂了小女孩在說什么。

“時間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在自己復雜的目光中，小女孩一步步邁入深淵。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被黑暗吞噬，說不出來的落寞和孤獨縈繞在自己心頭，久久不散。

就在小楊凡以為畫面會再變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對上的是一雙復雜的眼睛，有震驚，有厭惡，有恨意，也有恐懼……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自己的爺爺。

自從做了那個夢以后，小楊凡時常會感受到腦中好像有另一個靈魂在自己耳邊呢喃，讓小小的楊凡不勝其煩，甚至恐懼。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疼愛自己的爺爺開始對自己橫眉冷對，直到閉眼那天看自己的眼神都是無比復雜。

小小的楊凡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夢里的一切他并沒有在意，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淡忘了。只有夢醒時候爺爺那一雙冰冷復雜的雙眼深深刻在了楊凡靈魂的深處，就像是一個詛咒一般，無法去除。

直到爺爺去世，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座城市讀書生活，腦中的惡魔才不再出現。楊凡一度以為自己已經逃離了那個詛咒，但是現在腦海中再度出現的那個惡魔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無處可逃。

“咚咚咚”門響了，楊凡倏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地上坐了很久，身體已經變得冰涼，四肢也變得僵硬。

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深呼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伸出仍舊顫抖的右手打開房門。

門外是程老板的兒子小程。

十五歲的少年抱著一床厚厚的被子站在聲控燈下，雖一臉的倦容，但還是強撐著笑容，對著臉色蒼白的楊凡說道：“我爸說家里柜子滿了，讓我把被子寄存在你這，你不會不幫忙吧？”

十五歲的少年仍保持著一顆純真善良的心，雖然在生活的磨礪下已經有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圓滑世故，但這更添了幾分獨屬于少年的風采。

看到楊凡愣愣的看著自己，少年有些不滿，不由分說把被子往楊凡手上一塞，打了個哈氣，含糊不清的說道：“好了，就當你答應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楊凡眼睛一熱，一股暖流從心底流出，流遍全身，這個冰冷的夜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熬了。

最重要的是，腦中那個惡魔好像也沒有了聲息。

罷了，這么多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無論怎樣，生活還要繼續，更何況還有那么多關心自己的人不是嗎？

關門，睡覺。

就在楊凡抱著厚厚的被子進入夢鄉的時候，龍城喧囂的夜才剛剛開始。而這一切夢中的楊凡卻一無所知。

龍城警察局徹夜燈火通明，往日冷清的辦公室人來人往，不時電話鈴聲響起，伴隨著呼喊聲和咒罵聲此起彼伏。

“找到了！”

突然，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整個警察局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目光集中到那個年輕的小警察身上。

小警察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在城東開發區龍盛大廈！”

“那里不是已經爛尾了嗎？”一個同樣年輕的警察提出疑問。

“沒錯！就在那棟樓里！”小警察肯定的說道。

“吱呀”一直緊閉的局長辦公室門開了，黃天立緩步走出，環視一眼緊張的眾人。一點頭說道：“行動！”

整個警察局瞬間沸騰。

黃天立抬頭看著龍城的夜空嘴角挑起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