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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川宮八盤

  • 長槍當旗
  • 有賦
  • 8773字
  • 2024-04-04 20:04:00

時間是世上最精明的小偷,擅長在不知不覺間悄無聲息地偷走你的時間。

當林玨結束今天和玉在蒼土里的“友好交流”時,已是未時過半,所以與李溪沙體戰課見面的“約定”,已流暢地被他翹掉了。

不過他倒是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自己已突破川宮七盤、來到八盤的境界了。且第八顆水滴也已出現在川宮之中,力量約與內武宗師境大圓滿相當。換句話說,現在的他是有史以來的最強狀態。

“沒想到身體修煉而意識在蒼土里還有這樣好處,玉你不早說?”林玨收回內視川宮水滴的意識,臉上的雀躍掩飾不住。

只可惜似乎離開了蒼土,玉就無法與他溝通了,但他知道玉肯定可以聽見,便繼續自顧自地說起來:“好啦,看在你告訴了我這么多事的份兒上,你讓我幫忙照顧的人我一定會照顧好的,我馬上回夢覺書館去。”

……

安靜寂寥的夢覺書館大門處,周家羽、潭、云三兄弟已順利通過考核,正聚在一起小心朝里面打量。

“確定沒見著林玨出來?”

“兄長,剛才只見他進去,后面我們都去考核,也沒見他出來,應該還在里面。”

周羽微微蹙眉,沒辦法,剛才考核耽擱了時間,他們三人都沒注意林玨是否出過夢覺書館,而且這書館里有十座高塔,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

“只能先進去看看,我們兄弟三人分開一個館一個館地找,找到了再互相通知,”周羽嚴肅叮囑,“記住,今天的目的是激怒林玨,我們兄弟三人想辦法毆他一場,讓他記恨下來,后面才好激他立契約。”

“曉得了大哥。”

“一定不要逞強,”周羽還是有些不放心,耐心道,“單獨碰見時千萬小心。”

“大哥莫要擔心,”周云滿不在乎地拍拍腰間長刀,笑道,“估計他頂破了天也就是個宗師圓滿,小弟高出他整整一個小境界,有什么可怕的?”

周羽復要叮囑,周潭卻也笑道:“大哥寬心,即便三弟不能勝他,也能拖住,我們二人聞聲而至,誰攔得住我們?”

見他說到如此地步,周羽也不好再駁,點點頭便領著二位弟弟入館,各選了一座書館高塔尋找林玨蹤跡。

恰在他三人進塔時,一路從凌志樓趕來的林玨剛好入館,馬不停蹄地往拾館去了。而在他之后,又有一人不緊不慢綴在后面進了夢覺書館,是糜仁。

拾館長椅,秦芷柔依然坐著安靜看書。遠遠看見的林玨便放慢了腳步,小聲問玉:“誒誒,玉,你以前是怎么認識她的?說來與我樂呵樂呵……”

玉并沒有回應。他便頗無趣地自語:“唉,你既認識她,倒是說說她喜歡什么?我不怎么會說話,等下沒話說大家都很尷尬……”

鐵青蒼穹下的殘破平原上,全身籠罩黑霧的玉盤坐在地,懷抱長槍,透過林玨視界靜靜注視著陽光掩映下的安靜少女。

他的心情似乎很低落,身上的黑霧也無精打采地垂下,像是孤獨小貓離家出走好多年后,不經意在街道拐角的長椅上再次見到那個曾經為它細心剝開火腿腸衣的女孩。記憶里,她細細的聲音帶著不注意聽就會錯過的溫柔,輕輕柔柔地“咪咪”喚它,她會蹲下小心翼翼地撫摸它,柔順長發落在身上就像是不曾有過的慰藉。

但那些都是記憶里的了,久遠到它只記得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如今它只能隔著一條街道的距離,躲在轉角遮掩住自己的身形,遠遠地看著她,不敢接近。林玨的聲音每響起一次,這樣的失落感就會在它心里更加嚴重一分,直到最后,就像是漲潮的海水沒過脖頸,呼吸都帶著“咳咳”的雜響。

“好想……見見你啊。”玉更加用力抱緊自己,黑霧后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輕輕希翼著這不切實際的夢想。

“好想……出去啊。”

秋天的森林里鋪著一層厚厚的枯枝落葉,只需一點兒火星就能點燃一切。有些念頭就像是那一點兒火星,只要生出就會在蒼土里席卷出一場誰也無法控制的大火。玉身周黑霧迅速向四方蔓延,如飛速延伸出去的火線,貪婪地想要籠罩蒼土的一切。

“……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太上的低沉聲音忽然響起,黑霧驟頓,然后如鯨吸牛飲般全數回歸玉身。蒼土依舊蒼涼寂寥。

太陽趴在如棉花糖蓬松舒軟般的云朵上,向下面遼闊無邊而又豐富多彩的大地投去遙遠的一瞥。

林玨再次站在秦芷柔面前,這次他很正常地對女孩端正行禮。

秦芷柔放下書卷,起身柔柔回禮,然后小手拿起身旁的另一本書遞向林玨,封面上有“杜含元游記”幾個大字:“孟爺爺說林公子想看這本書,我已看完,現給公子。”

少女的聲音輕輕柔柔,細小得用心聽才能聽得仔細,林玨道謝接過。

然后秦芷柔又落回長椅,捧起書繼續細心讀著。

林玨摸摸腦袋,確實不知該說些什么,便隔著她小段距離也在長椅坐下,翻開《杜含元游記》。

不得不說這本書寫得確實好,這位只知姓不知名的含元宗杜弟子的筆墨有一種平淡如水又引人入勝之感,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座仙氣飄渺的府邸宮殿,筆鋒一轉又是拔地而起的聳峻山峰,云霧繚繞如臨山巔,鶴鳴陣陣似奏絲竹。他本就愛書,立刻便看入了神,津津有味讀著,很快便囫圇吞棗般讀完了第一篇,也就是著重記敘含元宗各處美景的篇章。

看了估計有半個時辰光景,但他絲毫不覺疲憊,放下書本伸了個懶腰,惰懶目光隨意向一旁投去,微微一怔。

秦芷柔依舊在認真地安靜讀書,陽光透過樹林縫隙斑駁落在少女棉白色襦裙上,并不厚重的小書平攤在柔荑里,另一只素白小手輕輕拈動書頁,在光輝下如同透明。少女垂首,修長挺翹的睫毛若蝴蝶翻舞,筆直柔順的長發從肩膀落下,搭在酥胸位置勾勒出美好弧度。從林玨的角度看去,少女的小臉在陽光下白里透紅,每一根絨毛都纖毫畢現,宛若一件絕世瓷器。

“真美。”

他情不自禁地贊嘆。

這聲贊美不帶任何愛慕之意,只有單純的對美的贊美。人類總是愿意對美的事物毫不保留地表達贊美,看來寒燚也是如此。

秦芷柔似是對一切聲音都很敏感,溫溫柔柔地對林玨回以微笑,小聲道:“謝謝。”

林玨輕輕笑了,干脆合上游記,問:“秦小姐,您之前見過一個叫做玉的人嗎?”

“玉?”秦芷柔小口微張,想了一下,輕輕搖頭,“若有人的名字是單單一個玉字,我定不會忘。”

不認識啊……這就難辦了。

林玨點點頭,又問:“秦小姐看過這本游記后,可有什么喜歡地方?”

給一個人送他喜歡的東西,在別人欺負他時保護他,在林玨看來,這就是照顧,也是自己應該為朋友做的事。

有人愿意與自己談論書籍,秦芷柔似乎很是開心,她輕輕微笑,聲音細細的:“含元宗的清花山、大漠領的茶瓷古道、目句郡的花竹,還有許多地方,都是極美的。林公子喜歡哪里呢?”

含元宗的清花山……在商國,茶瓷古道又稱西夏大峽谷,橫貫大漠領連通西南三夏與商國,至于目句郡,記得也是在西南三夏。

林玨不禁無奈一笑,沒想到這小姑娘乍一看文文靜靜,喜歡的地方卻又都是極遙遠。

“我還沒看完,”他笑道,“不過清花山我也喜歡,那位杜弟子說‘天工不用筆,清花自成畫’,便是說那里自成一番水墨山水畫。”

“林公子也喜歡書畫?”秦芷柔微歪頭,笑意吟吟地看他。

“以前有老師教過,”林玨回想起碧原晴空和趙明珠還有素宣魚先后給自己講解書畫時,那副同樣的恨不得戳他腦袋怒罵榆木疙瘩的表情,迎著秦芷柔的目光尷尬撓頭,“但我很不上道,長輩們都是說我是肚皮里橫了根門閂,”

他話語一頓,秦芷柔目光好奇。

“不開竅。”

“呵呵。”少女被逗笑了,微微低垂視線,輕輕抬袖掩唇。

“哈哈,沒辦法,老天爺不給我開這扇窗,沒這個天賦。”

“天道從不偏頗,”秦芷柔安慰道,“有得便有失,這世間才能陰陽平衡、盈虧有數。林公子沒有書畫天賦,那自在其他地方要勝一籌。”

“嗯……這般說來,我力氣不錯,修為也挺不錯。”林玨道,“我今年一月份剛好滿十四,修為差不多宗師大圓滿了。”

秦芷柔點頭:“這便是林公子擅長之所在了。”

“嘿嘿,”林玨嘿嘿一笑,又問她,“秦小姐年歲修為幾何呀?”

按理說兩人第一次見面,實在不該問年歲修為,但秦芷柔似乎并不在意這些,沒有遲疑便回答了林玨。

“看來要稱林公子兄長了,”她語氣溫婉,“不過修為似要高過林公子一些,申境一段。”

林玨登時瞪大眼,滿是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申境!而且年紀比他還小!十三歲的申境?這天賦琴柳似乎都比不過!

“小妹二月份的生辰,只比林公子小一個月呢。”秦芷柔望他,小手輕輕掩嘴。

“這哪里是天道公平啊,”林玨無奈攤手,“秦小姐不僅天賦卓越,還頗有學識,更具美麗,這已經可以說是天道偏愛了。”

然而秦芷柔神情低落下來,只是輕輕搖頭,低聲道:“天道的確是公平的,它給了我罕見的天賦和容貌,卻也帶走了我的父母。”

林玨心底忽地一疼,不知是玉還是他的感受。

看著我見猶憐的秦芷柔,他忽然鬼使神差般上前摸了摸她柔軟有梔子花香的秀發。

兩人皆是一愣。

林玨自醒來便被碧原晴空和圣會保護得很好,很少與人有身體接觸,更別說女性了。如果實在要說,碧原晴空與趙明珠肯定是有,但這二位都是早過了知天命的前輩,照顧他時只有慈愛。至于素宣魚,她對待林玨既有下臣侍君之意,又有長姐顧弟之風。真要數與他有身體接觸且年歲相差無幾的女孩,便只有琴柳了,不過與琴柳接觸多在比試期間,無他意。

當然林玨不會有自己第一次被琴柳打昏迷后被她背著的記憶。

但秦芷柔明顯不同于上述諸位,突如其來被摸頭殺,原本心情低落的她立刻目光錯愕,小嘴微張,白皙臉蛋瞬間上覆醉人酡紅,大腦當場死機。

其實林玨把手放上去后,腸子立刻就悔青了,臉上緊張不已,心臟跳如擂鼓。

他這般舉止若是在岐巍大街上,保不齊會被四周義憤填膺的路人見義勇為,按在地上好一通亂揍,然后解送官府,判個“行為不端”之罪……要死,也不知道秦小姐會不會報官,到時候克萊頓院長會不會來探監……

腦子里胡亂想著,小姑娘弱弱的聲音微不可查地響起:

“林、林公子……”

還得是他耳聰目明,這般微弱聲音都能聽到,當即回神,如摸了一塊熾紅大炭般閃電抽手后退,雙手尷尬不知如何動作,臉上也因羞恥紅到耳根,連忙作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秦小姐您肚子里能撐船,寬宏大量,海涵海涵……”

一串兒道歉詞語忙不迭若連珠炮從不斷作揖的林玨嘴里蹦出來,直聽得小姑娘柔柔一笑,紅著俏臉微微垂目:

“林公子在取笑小妹了,小妹一飯只吃得一粥,肚子哪里大了。”

“啊?啊!哈哈哈哈!”林玨先是一愣,然后明白秦芷柔是在緩解剛才尷尬,連忙配合地大笑幾聲。

“小妹去還書了,林公子自便。”秦芷柔面靨上仍帶桃紅,抿唇一笑,起身微微行禮,蓮步輕移向拾館。

“秦小姐再見。”林玨在后行禮作別,直身后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氣出來。

看著秦芷柔若藍繁縷那樣柔弱的嬌軀消失在拾館門扉之后,林玨輕輕搖頭自語:“玉啊玉啊,我可算是被你害慘了。”

忽有一道陰冷目光落身,林玨警覺,目光微沉,扭步轉身。

臉上刻滿嫉妒憤怒的周云在他十幾步開外,目光陰冷。

周云是其父第二房小妾所生,在三兄弟中年歲最少,也是最快搜索完前面書館的。他自幼嬌慣,性情最為囂張跋扈,曾打斷過侍奉自己起居的小廝雙手,僅僅因為端過來的水不夠涼。

這種出身性格倒是可以說通他目光的陰冷,但臉上的嫉妒憤怒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秦芷柔。

周云這人雖在三兄弟中年紀最小,但行事卻最是離經叛道。長兄周羽是周家子弟門面,自然謹遵禮法,不敢有所逾越,女色方面也以年歲尚小、修煉為重不曾有所沾染,二兄長周潭也是此理。

唯有周云極重女色,十三歲那年便強奪了自己僅二八年華的貼身婢女清白,后不知節制,被周家大夫人發覺,大怒杖斃了那位無辜婢女,而他居然沒有求情,更別說落淚。

周云今天之前并不認識秦芷柔,但現在他見到了。自己是周家兒子,所以一切他看上的東西就都得是他的,人也不例外。

但那個當死的林玨,居然當著他的面,碰了應該是他的東西,何其該死!該死!

林玨并不認識周云,自不知其憤怒從何而來,便問:“公子認識我?”

周云冷笑,反而道:“你碰了我的東西。”

林玨更加疑惑,他四下看看,最后指著長椅上的書卷:“這書是公子的?”

周云深深吸氣,感嘆道:“真是蠢貨啊,被這種蠢貨碰過的頭發,要全部剃掉才行啊。”

林玨聽明白了,既然他答應了玉要照顧秦芷柔,那就要做到。他目光微沉,雙手自然下垂,川宮中八顆水滴緩緩旋轉,腳邊落葉無風自旋。

“禍從口出,小子,在外面要謹言慎行,見到人要恭謹有禮,你家里人沒教過你嗎?”

“呵呵,”周云氣笑,左手按上刀柄,目光陰冷,“我看中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老子不論是剃她的頭發還是剝她的衣服都得依老子的心意,你這種蠢貨算什么東西?也敢來說教我!”

林玨平靜注視周云,心中難得有了火氣。

就在這時,拾館的孟老忽然背著手走出拾館,來到他身邊。

“喲!老東西今天也想挨揍?”周云瞇眼冷笑。

林玨扭頭看孟老:“孟老放心,這人狂耽無禮,我自己可以解決。”

而孟老只是遞上一把普通長劍,笑呵呵道:“劍是君子之器,最適斬小人。”

林玨微一挑眉,接過長劍,拔出一指森冷劍身,語氣無奈:“我不會用劍,只會用槍。”

“劍是臂之伸展,招式不外乎刺、劈,避實擊虛,用著用著就會了,哦記住,”孟老拍拍他肩膀,微笑道,“無故挑釁者重罰。”

林玨了然,點頭禮送孟老回到拾館,重新看向周云。

周云知道林玨只會使槍,并不在意那把長劍,道:“只要你給小爺跪下磕頭,小爺便也大慈大悲,讓你夾著尾巴滾開。”

林玨并不答話,神色平靜,拔劍出鞘,長劍森寒。

周云滿意頷首,拔出長刀,丟開刀鞘雙手握刀,鐫刻陣法銘記的刀身清冽如水,似乎就連溫柔陽光都澆淡了一些,他輕笑:“真是蠢貨。”

在周云看來,自己宗師大圓滿修為,貼身法器長刀在手,更有兩位宗師大圓滿境界的兄長以作后援,林玨只要敢應戰,那必是手到擒來,不是蠢貨是什么?

川宮八顆水滴同時加速旋轉,磅礴能量沿著經脈自有力跳動的心臟泵向四肢百骸,來到世界一年之后處于最強狀態的林玨滿足感受身體里的這股力量,然后水滴能量全力迸發。

颯——

林玨驟然爆發的速度有如疾風卷落葉,大腿帶動勁裝下擺,扯出“嘭”的一聲悶響,身如炮彈轟向周云!

這尼瑪是宗師圓滿能有的速度!宗師大圓滿!

周云瞳孔猛地一縮,臉上輕松神色瞬間消失,內力在心天門激蕩,長刀陣法瞬時激發,刀身延出尺長刀芒,在身前揮舞作盾。

叮!

要說周云雖人品一塌糊涂,但畢竟出身將軍世家,這修為身手倒還真不是虛的,在猝不及防之下依舊準確用較厚的刀背抵住了林玨劍尖,發出金鐵之鳴。

止住林玨沖勢,周云眼中一喜,只要接下里他轉刀欺身而上,林玨必來不及收劍回救,屆時他以武技身隨刀走,眨眼可取其首級!哈哈!林玨啊林玨,你宗師大圓滿又如何?說不定還不需要兩位哥哥,我一人就能殺了你!

然而他眼中的喜意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不待他轉刀驅使內力施展武技,刀身上驟然襲來的力量就迫得他難有其他動作,甚至腳下也快站不穩了。

不對!刺出的劍上怎可能有這么大的力量!這么大的力量劍為什么不會斷!

始料不及的周云咬牙朝林玨手中看去,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因為林玨刺出的根本就不是劍,而是劍鞘!

林玨目光平靜,瞧見周云眼里的不敢置信,臉上沒有表情。他當然知道劍身亦斷,與堅韌無比的槍身不能相提并論,所以在前沖之時便換了劍鞘。

雖說單手持劍鞘力有不逮,但他身有巨力,謝景就曾贊過他“氣力近大宗師”,而經過水滴能量加持,他渾身蠻力更是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全力施為下,力量已與大宗師無異。

所以手握劍鞘的林玨并不像傳統劍術那樣一擊受阻便立刻收劍旋身調整姿勢,而是繼續用劍鞘勢大力沉地抵住周云。

“你媽……”周云咬牙切齒怒視,然還未罵完,林玨便蹙著眉加大了力氣,全身同時發力,竟抵著周云的身子沖了出去。

腳跟離地的瞬間,周云眼中浮現絕望。

武夫力從地起,雙腳離地就代表無法發力,更別說借力出刀了。

但是他不服,不服!他還會很多武技!很多這一輩子平常人看都沒資格看的武技!每一個都可以改變戰場局勢!他不服!林玨一憑什么能一合制他!

“啊!”他雙目充血般通紅,竟直接偏開刀身,腳尖努力勾地,幾乎磨掉那里的鞋底,高舉刀,內力灌注刀身,刀上內力白芒有如火焰升騰近三尺,怒斬向近在咫尺無法躲避的林玨!

武技·斬將。

“死!”

周云狀若癲狂,怒吼若不知名的怪物。

遠處的孟老輕輕嘆氣,似是看出了勝負。

按常理言,周云放棄抵擋劍鞘從而解脫出長刀,然后在林玨依舊前沖身體無法躲避之時全力驅動武技當面將之斬殺,就算肩膀硬挨劍鞘一擊受點傷,而林玨卻是要死在這里,所以他已是做出了自己的最佳選擇。常人若是遇到這一招,估計只有橫死當場。就連孟老都認為年輕的林玨沒有戰斗經驗,必輸無疑。

但那是林玨。

原本只與琴柳比試的林玨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直到昨天和王兆河比試,他一躍而起擲槍如弩炮之后,感受著眾人的震驚目光,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有多大。

面對周云毫不留手瘋狂斬出的武技,林玨目光平穩,只是迅速抬劍格擋,而右手劍鞘力量不減反增。

噗。

很難形容劍鞘這種粗大東西直直插入人的身體拱斷骨頭深入血肉的聲音,或許只有緊隨其后的聲音可以勉強形容。

“啊!!!”

痛苦凄厲的哀嚎從周云口中發出,握刀的手因肩膀被貫穿的劇痛而松開,每一根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扭曲,蓄滿武技內力的長刀憑空無力,被長劍輕松格開,深深插入旁邊地面,刀上內力在地下爆發,使得土地發出悶響,地面猛地拱起。

林玨松開劍鞘,忍住想要繼續補上一記要命膝頂的沖動,停住前沖姿勢后退幾步,雙手保護自己耳朵,歪頭注視著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痛吼不斷的周云。

拾館門口的孟老放下手臂,注視著林玨背影,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

“三弟!”

“拿命來!”

兩道怒吼突然響起,兩道匹練刀芒一前一后破空斬來。

刀芒光華凝實,蓄滿了宗師大圓滿境界的精純內力。

林玨后跳幾步躲開,微微蹙眉望向來人。

周羽周潭二人雙眼通紅飛奔而至,周羽一馬當前擋在痛苦哀嚎的周云身前,周潭則在后查看周云身上傷勢。

隱約從剛才的喊聲里知道了這三人的關系,林玨單手提劍,朝臉色陰沉的周羽道:“這位公子莫不是他的兄長?”

周羽長刀斜指地面,目光快速掃過斜插地面的長刀、磚鋪道路上的摩擦痕跡,再度看向林玨,心情已是沉重下來。

“公子好歹毒,竟無緣無故出手傷我三弟!”周羽眼神微瞇,冷聲呵斥,他可是見著附近再沒有他人在,立刻豬八戒掄家伙倒打一耙,想先讓林玨坐實出手傷人的惡名。

林玨當然不樂意,道:“明明是你家三弟出言不遜在前,狂悖無禮于我。反而是你,一來便不論青紅皂白直接倒打一耙,不問實情不聽陳述,一心只為你家三弟開脫,簡直無禮無義,你算是什么兄長?”

周羽冷笑,道:“我三弟自幼乖巧懂事,在家尊敬父母,在外交結少年,鄉里大郡均有聲名,怎會無禮?反倒是你,與我兄弟三人初識,又何來的仇怨,要將我三弟無辜毆打至此!”

鬼話,通篇的鬼話。

林玨皺眉:“不信你可問你三弟,他剛才都說了些什么!”

“大哥!”周云額頭大汗淋漓,在周潭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忍痛咬牙,“我剛才見著這位公子,就想著過來攀談一番,剛報上家門,誰知他無故出言嘲諷我們家族!我們家族世代為朝廷肝腦涂地、守土安民,怎能受辱!小弟一時氣憤,正言勸告他收回前言,卻不料他突然出手!”

“大哥,三弟的肩膀斷了,要趕快醫治!”周潭語氣急切。

周羽臉頰微微抽搐,握刀的右手愈加用力,寒聲道:“事情已明了,你且等著,我兄弟三人一定會求學院還我三弟一個公道!”話畢,他挑起周云長刀,三人迅速離去。

“這、這什么東西啊!”林玨顯然沒遇過這種情況,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離去。

“呵呵,這兄弟三人倒是好玩,周家的名聲,說不定就要敗在他三兄弟手中。”孟老晃悠悠踱出拾館,來到林玨身邊,笑呵呵的。

“對嘛!”林玨連忙對孟老行禮,“孟老您剛才也在,肯定也聽到是那人先出口不遜在前的!這把劍都是您借給學生的,為何剛才不為學生說話呢?”

“喲,你什么時候成我學生了?”孟老好笑看他,伸出手掌,“劍還我。”

林玨雙手奉劍,恭敬道:“劍是君子之器,君子佩戴以養正氣,是君子美德,不可離身。孟老愿意借劍,自然是將在下視為學生。”

“真不愧是克萊頓的徒弟,當真是無利不起早哇。”孟老微笑,又輕輕搖頭,“克萊頓是院長門徒,你既為克萊頓所教導,那便也是院長門下,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自稱先生,至于周家三兄弟,若是他們要上稱,那我會在恰當時間出現。”

“謝孟老。”林玨恭敬行禮。

而另一邊,騰岐學院的醫館。

“大哥!大哥!林玨根本就不是什么宗師圓滿,他是宗師大圓滿!大圓滿!”

藥草味十足濃郁的房間里,陽光透過窗格落在躺在病床上神色猙獰的周云身上,他咬牙切齒,“他的力量非常大!即便是大宗師境界的父親都比不過他!”

周潭坐在床邊心疼地用溫熱帕子擦拭周云額上的冷汗,抬頭看手里拿著劍鞘一副沉思表情的周羽:“大哥您說句話啊。”

“這是一個普通劍鞘,”周羽緩緩道,“家里消息有問題。”

“老子回去就把家里那群該死的混蛋全打死!”周潭眼睛通紅。

“最開始的情報是那位貴人提供的,你是要去打死那位貴人嗎?”

周潭啞口無言。

“呼,”周羽疲憊地長呼一氣,坐在一旁,“十四歲的宗師大圓滿,還天生神力,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苗子,沒有哪個內武世家不會盡心培養。唯一可能,只能是讓林玨回到林家的惡劣后果比給林家一個天才的好處更大。”

“回去的壞處要比得到一個天才的好處更大?大哥的意思是?”

“還記得嗎,林玨是誰帶進騰岐學院的?”

周潭一下子瞪大了眼:“騰岐內院的揚朗爾格·克萊頓院長!”

“這位當年和林家家主林善瑕一起攪動江湖的事情,不用我多說了吧?”周羽長嘆,“我現在猜測,林玨其實就是林善瑕的私生子。而林善瑕的正妻已有一子了,本來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家主,但若讓林玨回到林家,就有可能使林家因家主之位而內訌分裂,所以林善瑕才讓林玨到騰岐學院來。”

“如果是這樣……林善瑕的兒子……”周潭臉上閃過一抹慌亂,“大哥,怎么辦?”

“別慌,還有辦法。”周羽咬牙,“只要逼他簽契約死斗,在場上光明正大殺死他,就算是林善瑕也無話可說!他林玨是天才,我們又何嘗不是?憑什么就比他弱!只要能殺了林玨,有貴人庇佑,他林家還能奈何得了我們?”

周潭臉上也浮現激動之色,用力點頭:“聽大哥的!”

篤篤——

平緩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誰!”

周羽周潭同時猛回首。

沙漏里的細沙不斷落下,許是起風了,屋外樹木沙沙搖曳,連帶著透過窗格落在房間里的陽光也搖曳起來。

平淡的聲音透過門扉穿進來。

“糜仁。”

(名詞解釋:

含元宗的清花山:在商國東南部的云西郡。

大漠領的茶瓷古道:位于西夏大峽谷之中,自西向東橫貫海神大漠領,連通商國和西南三夏,是諸夏向西的的南線商路。

目句郡的花竹:位于西南三夏東部,黑白二色的竹林茂密,世稱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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