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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圣會與林玨

  • 長槍當旗
  • 有賦
  • 7558字
  • 2024-03-04 19:17:59

星歷二年正月十一日中午,年節(jié)十日休沐期結束第一天,揚朗爾格府中。

負責送信的天夏年輕斥候輕喘著氣,低頭候在堂下。

他是天夏軍中斥候,此次奉令隨同禁軍護送三夏皇子至岐巍。先前,三夏皇子于星歷元年臘月離開罡夏,至于今日,車駕已入岐州地界,現(xiàn)駐岐巍東邊濡水津,離岐巍僅半日路程。只是念及年節(jié)剛過,岐巍城中依舊人山人海,故派斥候執(zhí)信先行,一是告諭岐州官員不必大張旗鼓迎接,驚擾百姓;二是告訴身為新伊布坦公主的琴柳,三夏皇子明日便可到。

如今斥候已向林歆送過信封,現(xiàn)在揚朗爾格府中向琴柳送信。

并未言語,但眉眼間已盡是開心神色的琴柳看過信,遞給一邊端茶吹拂熱氣的克萊頓。

克萊頓放下茶杯,接過掃視一番,笑道:“嗯,明日能入城,看來路上暢通無阻,沒有遇到危險,我之前還一直擔心有人會趁機出手呢。”

他遞還琴柳,道:“不過有玉公主在,想來也沒什么人敢出手。”

“玉公主是誰啊?”原本坐在一邊看書的林玨放下書,看看俏臉上滿是開心的琴柳,向克萊頓好奇問。

“玉公主是敬稱,她是申夏長公主,又申夏皇室姓氏為玉,故稱為玉公主。”克萊頓一邊吹著茶沫子玩,一邊道,“她是我多年好友,也是琴柳的授業(yè)恩師。”

“原來是琴柳的老師啊。”林玨恍然點頭。

“老師自我十歲時收我為弟子,至今已有四年,”琴柳談起玉公主,湛藍眼眸微微亮起,清冷聲音多了許多笑意,“前三年,我一直跟隨老師左右,受老師悉心教導。昨年,因申夏國事纏身,才在克萊頓院長的建議下,讓我進入騰岐學院學習。”

“其實也是我老師提的議。”克萊頓隨意道。

他口中的老師自然是碧原晴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久違地聽到碧原晴空的事情,林玨卻是忽地一怔。琴柳……是碧原院長提議到騰岐學院的?

他小手習慣性擱在書本上,無意識地輕輕敲著,眉頭微微蹙,陷入到思考中去了。

自從昨年十月初離天都島以來,他就從未停止過讀書,深知只有掌握更多信息,才能最終解答他的問題。不過其實可能他自己都不敢承認,要得到最終的答案,他必須還要了解一個人,一個被稱為天下第一的人。

他第一次醒來在她的天都島,接受她的教導,生活在她的學院,似乎他一輩子都逃不出這位天下第一的五指山。

現(xiàn)在就連琴柳,他的第一個朋友,都是那位天下第一安排的嗎?

琴柳沒注意獨自思考的林玨,她起身來到斥候前,道:“信我已閱,一切皆如安排,我會在思照客棧海清閣等候。”

“遵。”斥候行禮,不敢多看,起身保持低頭執(zhí)禮動作,后退幾步才轉(zhuǎn)身迅速離開。

“克萊頓院長,海清閣旁邊的筆架閣我也訂下了,明日還請您和林玨到筆架閣用膳。”琴柳轉(zhuǎn)身對克萊頓道。

“我有選擇嗎?”克萊頓無奈聳肩,“是你老師的打算吧?”

“克萊頓院長,可別放老師鴿子哦。”琴柳微微一笑。

“唉,逃不過啊逃不過。”克萊頓無奈扭頭看向一邊輕拍書本思考的林玨,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

他輕嘆一聲,起身去開門。

想到將要見到老師,心中歡喜,琴柳忍不住輕哼北國小曲,站在堂前打量院子里稀稀落落的雪花。忽而她轉(zhuǎn)頭看林玨:“林玨,雪小了。”

“啊?哦,是小了。”林玨還沒從思考里回過神來,眼里茫然。

琴柳今天心情格外好,雖然不知林玨為何心不在焉,不過她并不介意把這份好心情分享給自己的朋友。于是她微微一笑,來到林玨身側(cè)。

清冷香氣忽然撲鼻,思緒如潮退去,林玨愕然抬首,他很清楚這是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遙遠北國的清冷氣味。

琴柳背著陽光站在他面前,雙手背著身后。

因為背光,他看不清女孩的表情,更不知道女孩想做些什么,所以他只能疑惑注視著女孩湛藍色的漂亮眸子。

琴柳用她的清澈眸子認真注視少年,一字一頓,認真道:“林玨,謝謝你。”

“啊?謝、謝我?”林玨被突如其來的感謝搞得十分緊張,先前腦海里的胡思亂想全部被拋到九霄云外,他望著琴柳清澈的大眼睛,是真的不知所措。

“謝謝你,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陪我一起修煉,陪我一起比試。”琴柳目光真誠,清冷的聲音帶著些許柔和,“雖然你有時候確實很讓人惱火,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陪伴。我想,互相陪伴,偶爾生氣,這種關系,不正是朋友嗎?”

“朋友……”林玨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后眼睛逐漸睜大,緊接著他歡喜躍起,開心道,“朋友!我們當然是朋友啦!”

琴柳微笑著指了指小院子,示意林玨和她一起去玩,林玨立刻屁顛屁顛跑過去,和她在落了一層薄雪的院子里開心玩耍。

“這兩個小家伙……怎么這么開心?”剛回來的克萊頓疑惑看著院子里玩雪的少年少女,心里直覺莫名其妙。

不過得益于這開心的氛圍,他的焦慮情緒好歹是弱了幾分。

“罷了,讓他再玩會兒吧。”

克萊頓看著搓手歡笑的林玨,嘴角也微微勾起。

……

岐州以南五十里的天空中,云層之間,清心島千里臺。

千里臺是一座高臺,筑在清心島南邊山坡上,這里也是清心島上下天島的傳送陣法所設地,算是清心島的大門。

此時千里臺上,云卷云舒間,夕部首座于宋內(nèi)覆金絲軟甲衫,外著暗紫云紋曲領袍,身披鶴氅,腰配寶劍,頭戴進賢冠,面沉如水,負手眺望遠方。

素宣魚身穿水藍云紋襖裙,秀發(fā)及腰,膚色如玉,她站在于宋身旁,眉眼英氣。

“消息傳遞出去了嗎?”兩鬢斑白的于宋問。

“送出去了,寒燚應知曉了,”素宣魚秀眉微皺,“只是不知他會怎么想。”

“將政變消息封鎖在清心島近兩月,不通外界。我口口聲聲說,寒燚若以人身降臨,便是我會皇帝,我等行以君臣之禮。可作為臣子,我的行為,又是何等大逆不道啊。”于宋輕聲道。

“宣魚,你是寒燚第一個見到的圣會弟子,也曾與寒燚相處過,是圣會里最熟悉寒燚的弟子。”他看素宣魚,“你認為,寒燚會怎樣看我呢?”

“以宣魚了解,寒燚像孩子,但又不像孩子,他其實很機警。又受碧原老師教導,現(xiàn)在接到圣會政變的消息,很可能……”素宣魚有些猶豫,“不會很信任。”

“不會信任,那就好啊。”于宋微笑頷首。

“叔父?”素宣魚不解。

于宋看向眼中滿是疑惑的素宣魚,笑了笑,溫柔道:“妮子啊,你要多去見見這位寒燚。”

素宣魚疑惑更甚,可是于宋不待她繼續(xù)問,揮手手:“你下去吧,我明日下島。”

素宣魚行禮離開了。

獨自站在高臺上,于宋忽伸出手觸摸飄過的云朵,輕聲自語:“宣魚啊,你這么單純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斗得過這群心懷鬼胎的壞人啊。緊緊靠著寒燚,你最后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啊。”

老人輕輕的感嘆飄蕩在空氣里,最后歸于寂靜。

……

“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揚朗爾格府后院,克萊頓的房間里,林玨與他圍在桌邊,桌上放著圣會剛剛送來的信。

信是剛才敲門人送來的。

“你問我?”林玨扭頭看他,有些懵地指著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拜托克萊頓院長你清醒些啊,你是大人,我就一剛還堆雪人的小屁孩,能怎么覺得?”

“嘿,我在圣會也就是借著老師的威勢掛個名字罷了,平常圣會什么事都不給我講,這信明顯是寫給你的。”克萊頓無奈。

“那我看完了,咱們出去繼續(xù)玩。”林玨瞪了一眼試圖擺爛的克萊頓,立刻就要出去。

“誒誒,你別急啊。”克萊頓連忙拉住他,耐心道,“你看哈,信上說他們明天要來岐巍見你,那你是見還是不見啊?”

林玨翻了個白眼:“我有的選嗎?”

“額……倒也是,老師來不及回來,現(xiàn)在沒人壓得住圣會,你也只能去見了。”

“那不就完了。”林玨拉過一旁凳子坐下,臉色郁悶。

“咳!你也別胡思亂想了。”克萊頓還是不好意思不要臉直接擺爛,坐在一旁分析,“圣會的宗門體系和近百年的歷史,你還清楚吧?”

所謂圣會的宗門體系,即圣會的組織結構。從上到下是為長老會、內(nèi)閣、十部。伊布坦之變前后圣會結構發(fā)生巨大變化,此時只論伊布坦之變后。

長老會在圣會最為神秘,有四人,稱長老,其置黜自出,不為圣會其他部門掣肘,最是神秘。

長老會之下是內(nèi)閣,圣會宗門大權由內(nèi)閣七人共同行使,稱掌司,魁首為首席掌司,圣會大事往往由他們共同討論決斷。

內(nèi)閣之下是負責具體事務的十部,為政、商、天、行、院、聞、暗、海、夕、軍。各部設置首座一人、執(zhí)事四人、堂座五人、親傳弟子十人,弟子不記。其中夕部最為強盛,獨在首座下設置夕帥、夕長、夕衛(wèi),凡八百人,強于內(nèi)閣九部。

除去組織結構外,圣會依成員又可分為本姓及外姓。本姓有八者,即素、文、郇、軒軻、莊、影、木、聲;外姓則是本姓之外的弟子。

之所以呼為本姓,是因為最開始圣會就是由這八姓先輩共同建立的,圣會立宗之本的“六內(nèi)武一印靈”,也出自八本姓。

圣會的極盛,是夏歷一千七百二十六年至一千七百三十七年的十年間,距今已有近三百年歷史了。是時,圣會有封號境修士三十人,弟子八千,爪牙遍布夏、星兩陸。把控天下十七國朝政,占據(jù)天下十之二三田地,以一江湖宗門,令王孫下車,士人牽馬,武夫執(zhí)鐙,百姓匍匐。當時天下有六國為強,世人便稱:“圣會與六國,共天下。”

然而這無比輝煌的一切,早已在夏歷一千七百三十七年的伊布坦之變中崩塌了。

現(xiàn)如今,圣會有封號境一十二人,弟子三千,以清心島為主要地盤、輔之夏陸各國隱秘的零散田地、商戶。雖說這般體量也是當世為數(shù)不多的強宗大門,但較之三百年前的江湖皓月獨明,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林玨只是點頭,圣會歷史早聞素宣魚講過、自己讀書見過,自然了解。

“那就好講了,”克萊頓看著信道,“簡單說,原內(nèi)閣掌司軒軻彤叛變,夕部首座于宋進補內(nèi)閣,然后由于宋暫領內(nèi)閣全部事務,明天來見你,信上說的就是這事。

嗯……某種意義上說,這事挺嚴重,因為夕部本就強于內(nèi)閣九部,這句于宋暫領內(nèi)閣事務,就是他要凌駕內(nèi)閣之上的意思。”

林玨擺擺手:“我對圣會誰管事都沒意見,他們只要不帶我去圣會就行。”

克萊頓笑了,道:“其實現(xiàn)在圣會對你就像是臣對君,從這封信就看得出來,他是想要你承認他的行為,屆時你按他信里的安排說就行。”

林玨有些無奈,其實他也看出來圣會于他的態(tài)度,只是他捫心自問,自己哪來的能耐能成為圣會的宗主?就憑他是寒燚?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事兒。只是如今他受圣會和碧原晴空庇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宋要讓他認,他認就是,反正他又不想要圣會。

他只想利用圣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比如凍糕,還有錢。

似乎是見林玨心不在焉,克萊頓又道:“有老師之言在前,想來圣會也不敢毀約,你大可放心。實在不行,明日我陪你同去,給你出謀劃策。”

林玨自無不可。

旦日晨,揚朗爾格府。

宅門大開,清晨陽光不慌不忙邁過門檻,進到院子里輕嗅花叢間的淡淡清香。

林玨知道今天要外出,早就提前一個時辰起床修煉完畢,三人一起用過早膳,便各自準備出門。

琴柳今天明顯是打扮過了,一襲天藍點銀珠雪梅紋袖裙,文靜不失俏麗,外罩溫暖潔白裘衣,雍容不失素雅,白金長發(fā)系在腦后,上別銀釵,精美的銀絲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使少女發(fā)育姣好的軀體更顯凹凸有致,也讓她原本悠悠乎遠于天地之間的氣質(zhì)多了幾分人間的親切。最后,那柄雕花長劍自然系在腰間。

林玨今早上的贊美幾乎就沒停過。

琴柳從袖里取出一枚純金鑰匙,看著他們:“筆架閣鑰匙,你們誰拿著?”

“我拿吧,”克萊頓接過鑰匙晃了晃,“你先去,我們后面就來。”

“嗯嗯,琴柳真好看耶。”一邊的林玨眼睛亮晶晶,還在夸贊。

琴柳自動過濾林玨贊美,取出面紗戴上,出門上了馬車,轆轆駛向思照客棧。

等了一兩刻,克萊頓與林玨也乘上馬車,朝于宋信中地址駛?cè)ァ?

年節(jié)雖過,但一路上行人依舊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幸好岐巍人素質(zhì)上佳,留出了寬闊道路上的馬道。載著克萊頓二人的馬車馬蹄起落,轔轔行駛在南院街道上,繞了幾個彎,來到西陽道,在叫賣聲不斷的集市邊,兩人下了馬車,自小巷中穿行而過,拐到一間宅邸的小門前停下。

克萊頓上前敲門,立刻有人拉開半扇門扉,從中探出頭來,是一位眉眼慈祥的老年人。

“這是商部的周老,圣會在岐州的產(chǎn)業(yè)多是周老在經(jīng)營。”克萊頓為林玨介紹。

周老高高瘦瘦,看上去年過半百,頭裹黑巾,身穿普通布衣,他并不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林玨,精神頭很足的樣子。

“呵呵,他們在里面等著呢,二位請進。”認出了克萊頓,周老拉開門,呵呵笑著拱手作揖。

克萊頓二人回禮,進入宅邸,周老搖搖晃晃在前領路。

這間小門直達后院,其中有小池花園,房屋多是起居之所,此時已過早晨,除卻鳥鳴甚是安靜。林玨觀察四周,每走幾步就能遇見兩名披甲武夫按刀站立,氣勢俱是不俗。

片刻后,三人沿游廊繞過小池花園,來到前院門。

周老回身又行了一禮:“他們在廳堂里等著,我就不過去了。”

林玨站在門邊向前院張望,隱約見著許多人。

克萊頓向周老道過謝,看向他。

林玨一臉無所謂:“走唄,早見完面早去思照客棧。”

克萊頓微笑側(cè)身做請狀,林玨邁步進入前院。

前院廳堂上,身著暗紫云紋曲領袍、頭戴進賢冠的于宋端坐東邊首位,身著黛青流水紋大袖、腰束山紋寬腰帶、上系古樸長劍、頭戴青玉發(fā)冠的李青煌坐在西邊首位。外面二十幾位圣會各部首座、執(zhí)事、堂座默立堂下,這批人多是政變后才投效夕部的圣會高層。

于宋與李青煌忽有動作,氣息微微變換,視線瞥向堂外。

“我記得這年輕人是叫影連城吧。”于宋饒有趣味地凝視堂外樹枝搖曳處。

“影連城,暗部執(zhí)事,年二十二,影印靈,朝境,任務護衛(wèi)寒燚。”李青煌如數(shù)家珍。

“你很熟悉他嘛。”于宋看了他一眼。

“像他這般出眾的本姓弟子,已經(jīng)很少了。”李青煌目光投向他,語氣平靜。

“看我干嘛,我入贅的。”

“影連城和揚朗爾格·克萊頓負責寒燚的貼身護衛(wèi),一明一暗,影連城到了,寒燚便到了。”李青煌起身。

“這年輕人老夫是真喜歡。”于宋也起身。

林玨自西邊院門進入前院,來到廳堂前。一片寂靜中,他站定,望向堂內(nèi)的于宋和李青煌。

堂下眾人看著背對他們的林玨,林玨注視著堂內(nèi)的于宋和李青煌,世界如時間停滯般安靜。

克萊頓忽然來到林玨身后,率先行禮:“拜見寒燚!”

時間開始流逝,于宋與李青煌同時行禮:“拜見寒燚!”

“拜見寒燚!”堂下眾人心頭巨震,滿目震驚,齊齊行禮。

寒燚,這就是他們期待了一千多年的寒燚!天降成功了!成功了!

他們眼里都流露出狂熱,更有甚者,已熱淚盈眶。

林玨有些心累,回頭看克萊頓,只見后者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按準備好的來。

服了……

林玨無語,掃視一圈躬身作揖的眾人,邁步走入廳堂,在位上坐下,朝眾人抬手:“各位起吧。”

“謝寒燚!”

堂下眾人正要起身,卻望見堂內(nèi)的于宋和李青煌都還躬著,有人都起到一半了,連忙腰桿一彎,繼續(xù)躬著。

林玨有些頭疼,雖然很不想說話,但大家就這么躬著也不是個事兒。

于是他看向依舊躬身的于宋:“額……于宋?為何不起?”

“罪臣于宋,上犯謀逆,罪不容誅,故長躬不起。”于宋沉聲。

你罪不容誅?你都是圣會老大了還罪不容誅……誰敢誅你啊!

林玨有些緊張,生怕自己這個寒燚等下一個話不對,就被于宋嚷嚷著罪不容誅給誅了。

于是他吞了口唾沫,看向于宋一邊的李青煌。

“這位是?”

“罪臣聞部執(zhí)事李青煌,有失察罪,罪不容誅,故長躬不起。”

好好好,大家都罪不容誅是吧。林玨瞪大了眼,看看于宋李青煌,又看看堂外躬身不肯搭理他的克萊頓,人都麻了。

說好的出謀劃策呢?你倒是出啊!

得益于常侍碧原晴空左右的經(jīng)驗,他還是迅速鎮(zhèn)定下來。

“李青煌,你如何失察?”

“罪臣未及時阻止夕部首座于宋挾持內(nèi)閣,是以有罪。”

“那于宋,你所言謀逆罪為何?”

“罪臣帶兵襲擊清心島玨軒殿、圍困內(nèi)閣,是為罪。”

林玨倒吸一口冷氣,心想原來你倆是對頭啊。

“為何圍之?”

“原內(nèi)閣掌司軒軻彤泄露機密,致使我圣會于天夏布置毀之一旦。罪臣故而圍之。”

“既如此,那軒軻彤才是謀逆之罪。”林玨上前扶起于宋,“于首座這是有功,撥亂反正,居功至偉啊。”

然后他又扶起李青煌:“李執(zhí)事請起。”

李青煌起身后,他又道:“軒軻彤謀逆,是內(nèi)閣不察。有罪,也不在卿身。李執(zhí)事秉職辦事,也是可以稱贊的!”

既以寒燚的身份輕描淡寫肯定了于宋挾持內(nèi)閣的正義性,又夸贊了李青煌,主打一個兩碗水端平。

此時堂下眾人才敢起身,仍低著頭,不敢無禮抬頭。

林玨看看面色平靜的于宋與李青煌,沒有說話,然后所有人都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名為尷尬的氣氛。

最后還是年紀最小的林玨忍不住了,他干咳一聲,道:“軒軻彤此人,有大罪于圣會,必須嚴加看管。內(nèi)閣選用此人,雖是失職,幸好于首座進補內(nèi)閣……當今局勢糜爛,還望于首座能擔起大任。”

他后面說的全是于宋在信里的安排。

于宋稱善。

林玨心里松了一口氣,對站在堂下的克萊頓使了個眼色。

克萊頓對林玨無辜地眨眨眼。

因為角度關系,林玨看來,克萊頓似乎是在朝……李青煌的方向眨眼?他微微瞪大眼,張口欲言又忍住。

這兩人都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林玨咳嗽一聲,道:“于首座,今日我要往思照客棧,身邊需一人。”說著他看向李青煌。

思照客棧?去那里干嘛?于宋心中不解,但見他目光,心中了然:“臣有一人選。李執(zhí)事如今已是封號武,封號為行道。若是李執(zhí)事在側(cè)隨行,殿下之事必行。”

林玨輕輕點頭,朝克萊頓投去一個眼色。

堂下的克萊頓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林玨要給自己使眼色,難道林玨沒懂他剛才表示“好無聊”的眼色?

接下來林玨與于宋的談話大致可以用“賜卿開府儀同三司、總百揆”幾個字來形容。他以圣會之主寒燚的名義,當著圣會眾人的面,親口宣布于宋近兩個月來的所有行為具有合法性,并且還將長期擁有領導圣會的權力。對于這些臨時倒戈者而言,可以暫時安心了。

除去未有正式的禮儀外,林玨已實質(zhì)上將他的權力賦予于宋,而這份至高無上的權力則來源于一千年前圣會成立的根本原因,泊神宗與寒燚。

于是,于宋很自然地問:“殿下,臣請重新追查泊神宗,殿下可有旨意?”

沉默。

于宋不動聲色地抬頭,只見少年的眉毛微微蹙起,漆黑的眼里充斥疑惑。

幾乎有一記重錘砸在心上,他差點眼前一黑,強撐精神在林玨發(fā)問之前大聲道:“遵!臣將重啟‘神跡’計劃,徹底覆滅泊神宗!”

“好。”雖然自己連泊神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既然于宋已經(jīng)替自己做出了回答,林玨便順嘴應下,不過卻再也坐不下去了。既然已經(jīng)見了面表了態(tài),那接下來于宋要做什么他也不想去管,又客套幾句便與克萊頓離開宅邸,往思照客棧去了。

李青煌還留在宅中,稍后趕去。

略微沉默后,面無表情的于宋平靜注視堂下眾人:“寒燚已言,諸君心安。”

“任憑首座吩咐!”堂下眾人齊齊作揖。

于宋揮手散去眾人,沉默坐下。

李青煌看著他。

“你都聽見了。”于宋淡淡道。

“我會如實回稟內(nèi)閣。”

“那你的意思?”

李青煌語氣平靜:“我忠于寒燚。”

于宋輕笑,右手揮揮,將大袖擺在一邊桌上,低頭另一只手指腹輕輕撫摸其上的云紋,不慌不忙:“按與玉公主約定,本也是準備讓你去思照客棧,恰巧寒燚也點了你的名。且記著,隱秘護衛(wèi)皇子便可。”

李青煌站立堂中,眺望遠方,輕扣劍柄:“自然如此。”

忽然他衣襟無風飄動,上面的流水紋宛如活過來一般在衣裳間流動,腰帶的山紋在如活水般流動的流水紋襯映下,更添山岳巍然不動的厚重感。

“嘴上說著如此如此,身體能不能別亂動啊。”于宋不用抬頭就能感受到李青煌身上隱而不發(fā)的磅礴劍氣,嘆道,“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誠實點。”

“他不知道泊神宗。”李青煌目光微冷。

于宋笑笑:“他是寒燚。”

李青煌緩緩放開手,衣裳不再飄飖,自然垂落。

“好自為之。”李青煌留下意味深長的四個字,離開宅邸。

坐著低頭用手指摩挲衣裳紋路的于宋卻沒理會,只是自顧自地輕聲自語:“在哪呢?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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