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個惡作劇,那么紀尋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惡作劇。
他甚至十分期望這是好朋友給他的惡作劇,而并非是什么預言之類神乎的東西。
然而,一旦想到了“預言”兩個字,紀尋就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不正是羅布泊嗎?難道以后我就要以這種方式奇怪的方式死去?”
畫中的那個自己,那驚恐的眼神,那蒼白的臉,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而當紀尋目光移向別處的時候,他又發現,在畫面的右上角,一個沙堆旁邊,有一個人伸出了頭。
這個人戴著一個面具,看不出他長什么模樣。
紀尋不由得后退一步,他越來越覺得這一趟羅布泊之行充滿了太多神秘和恐怖,這一切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某個極端人類組織的驚天陰謀,還是人類目前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自己又該怎么做才能夠生存下去?
可是,為什么會針對自己,自己不過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而已!
紀尋忽然覺得廁所里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緊鎖的眉頭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這時,外面卻是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紀尋,你還好嗎?怎么還不出來?”
紀尋一驚,他想到或許讓張濤看見這張畫就能夠讓他相信自己,至少他知道這列車肯定有不尋常的地方。
慌慌張張地將門打開,一把將他拉了進來。
“喂喂,紀公子你這是干什么?我可是直男啊。”
紀尋現在可沒心思和他開玩笑,指著窗戶道:“張濤,你看上面貼著的那幅畫,那畫上面有……”
紀尋話還未說完,喉嚨卻好似突然被塞入了什么東西般,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因為窗戶上,什么都沒有!
張濤拿手在紀尋眼前晃了晃,又順著他的目光看著窗戶,笑道:“你怎么了?不會是看到鬼了吧?”
“為什么?那張紙貼在窗戶上那么久,為什么偏偏張濤一進來就消失了?難道說真的有什么東西,一直在暗處,緊緊盯著我們?可是,為什么又只能夠讓我一人發現這一切?”
紀尋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說出來,張濤肯定不會相信,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他沉默不語,緩緩走出了廁所。
然而,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看著過道上孤零零的幾章廢報紙,隨著列車的震動而震動著,似乎從來就沒有人關注過它們。雖然被弄得很皺,但上面似乎沒有坐過的痕跡。
紀尋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氣,指著那里,對張濤說道:“張濤,你進廁所之前,有沒有看到,那里本來有一對衣衫襤褸的父子,就坐在那些廢報紙上?”
“衣衫襤褸的父子?”張濤撓了撓頭,道,“我剛剛急著上廁所,也沒多注意。這車廂里這么多空座位,哪里會有人買站票啊,是不是你眼花了?”
氣氛似乎變得更詭異了,紀尋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當一個故事,沒有了配角,沒有了旁白,甚至沒有了作者,那么和主角對話的又是誰呢?
那對父子,就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紀尋目光呆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回座位的,只是覺得背后的寒氣越來越強烈,全身猶如陷入了冰窖一般。
“喂,他怎么了?不就是上了一個廁所而已就虛成這樣了?”于倩倩問道。
張濤還沒有回答,丁球球原本就很小的瞇瞇眼這時候更是笑的看不見眼珠子了。
“哈哈哈,這還用說,他們兩個去了這么久,肯定是泄火去了。”
于倩倩臉上一紅,嗔道:“死胖子,就你成天說這么猥瑣的話,活該找不到女朋友。”
丁球球努了努嘴,小聲嘀咕著:“要什么女朋友啊,有種子就夠了。”
于倩倩大大方方地將丁球球擠開,坐到了紀尋的旁邊,道:“紀尋,你到底怎么了?這里都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夠幫到你。”
丁球球笑道:“張濤,你女朋友居然在你的面前關心其他的男人,還是她以前追過的男人,完了完了,我感覺一場惡俗的三角戀即將發生。”
張濤一腳將丁球球踹開,道:“球球,你信不信你再說的話我會真的讓你變成一個肉球?”
說完,他示威般地握緊了拳頭,丁球球連忙做出將自己的嘴巴縫住的樣子,緘口不言。
張濤看向于倩倩,淺淺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種信任。
他當然知道,大一的時候,作為學院里成績很優秀、長相很出眾的學生,紀尋有很多追求者,于倩倩就是其中最熱烈的,后面因為紀尋和夢蝶交往了才放棄。
不過,她現在可是自己的女人,他對她有信心,也對自己很自信。
張濤也說道:“紀尋,咱們兩十幾年的交情,難道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夠和我說的嗎?”
紀尋看了看面色誠懇的兩人,心中頗為感動,便將剛才在廁所里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見張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紀尋道:“張濤,我知道你肯定會以為我看錯了,我也很希望是我看錯了。之前漏斗的事情或許是因為漏斗本身出了什么差錯,或者是我記錯了。可是,我發誓,我真的看到了那幅畫,也看到了過道里有一對父子。至于為什么他們會突然消失,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聽紀尋說完,丁球球渾身打了個寒顫,道:“不……不會吧,這種小說電影里的情節,怎么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
張濤也是神色復雜,他往四周看了看,列車里的人依舊正常無比,道:“我覺得,是不是有人在和你開玩笑啊?”
紀尋搖了搖頭:“這趟列車里,我只認識你們三個人,除了你們,還會有誰會跟一個不認識的人開這種玩笑呢?”
“會不會……”于倩倩姣好的臉上陰晴不定,囁嚅道,“是……夢蝶啊。”
“什么?夢蝶?!”
于倩倩道:“是啊,說不定就是夢蝶在考驗你,看看你會不會因為這些恐怖的事情而退縮,不敢去羅布泊那個可怕的地方找她。要是你沒有去,說明你對她的喜歡連這點考驗都經受不住。”
“不是吧,還有這么變態的考驗,你們女人都喜歡這樣做嗎?真是太可怕了。”
丁球球總算睜開了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于倩倩。
“真的是夢蝶在考驗我?可是,那幅畫實在太過詭異,她又是怎么讓它一直貼在窗戶上,而張濤一進來就消失得呢?”
紀尋思量著,記憶中,那個穿著碎花裙的女孩永遠那么文靜溫柔,似乎不大可能干出這樣的事情。
這時,丁球球站了起來,道:“不行不行,你們說的太恐怕了。嚇得我肚子都疼起來了,我要去上個廁所,你們……你們誰陪我去?”
鑒于于倩倩是女生,剛剛好像又得罪了張濤,所以丁球球的目光,一開始就落在了紀尋的身上。
紀尋會意,站了起來,道:“走吧,我陪你去。”
“果然還是紀尋最好了。”
丁球球大步走在前面,紀尋跟在后面一臉沉思。
“呼,反正現在也沒發生什么危險的事情,只是嚇嚇人而已,等到了羅布泊,找到夢蝶,或許就能夠問個清楚了吧。”
站在過道里,紀尋忽然想到,羅布泊這么大,又該去哪里找到她呢?
聽著廁所里悉悉索索的聲音,紀尋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堆廢報紙上。
想起那個小孩子無辜的眼神,紀尋覺得,他的的確確見過那對父子。
走到那堆廢報紙前,蹲下身,紀尋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里有四五張廢報紙,里面的內容,竟然都是一模一樣的。
大標題上寫著:“一輛從云市前往輪臺的火車意外失蹤,所有人員下落不明。”
而報紙右上角寫著:“1997年7月3日。”
1997年的報紙?
紀尋有些奇怪,這輛列車上怎么還會有10多年前的報紙,難道沒有人來清理嗎?
看了看里面的內容,紀尋發現那輛消失列車的車號是K696。
K696?
似乎沒有聽過這輛列車,上火車之前,紀尋察過從云市前往輪臺的所有火車,他記得一共有三輛火車,其中沒有這個車號。
然后,他下意識地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坐的這輛火車的車號是什么?
不知道為何,記憶在這個時候卻是變得模糊起來,猶如一張沾滿灰塵的老照片,紀尋真的忘記了,這輛火車的車號是多少。
也許是一種好奇,也許是有什么東西在驅使,紀尋將口袋里的錢包取了出來。
打開錢包,火車票就在里面。
這一刻,變慢的時間、詭笑的乘務員、突然出現的預言照片還有突然消失的父子,這輛列車上發生的所有詭異事情如幽靈般全部涌入了紀尋的腦海中。
之前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焦慮,似乎全部變成了一種足以讓紀尋窒息的訊息。
死亡的訊息!
因為火車票上的車號,正是K696!
而此時,車廂里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真正的黑暗,開始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