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從警局回來，一直心神不寧。他沒有回家，而是待在凰舞九天的包間里。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并沒有什么生意，冷冷清清。他將包間的音樂開到最響，隨著玻璃杯中朗姆酒的震動，心漸漸靜了下來。

只有這里，就只有這里有歸屬感。

一整瓶的百加得黑朗姆酒，醇厚的辛辣中有微微的甘甜。

可何晨的嘴里，只有苦，苦的像是吞了膽汁。

下一秒，那只水晶杯被狠狠摔到墻角，晶瑩剔透的碎片飛散一地。

劉玉文，你狠！

一川再次來到郭靜怡案的案發現場，這里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程江河放棄了這里，交給房屋中介打理，只不過這兇宅名聲在外，至今空關。他徑直走到地下室，打開門后見了池俊……不，現在應該叫做楚澤了。

“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

“彼此彼此。”

楚澤沒想到，第一個找到自己的居然是一川。

依照常理，郭靜怡案已經結案，這座別墅又成了兇宅。是個無人打擾，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一川從這里被警方救走，已經暴露過的藏身處，更不會再引起警方注意。可偏偏，楚澤忘了，還有一川這個人。他的手緩緩伸到背后，那里有一把水果刀…

“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些消息。”

“什么？”

“尼婭的事，警方已經查到了。”

“尼婭？那是誰？”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總之這個消息，你帶給幕后的那個人。”

“你這么做為什么？”

“不為什么。”

一川臨走的時候，回了頭，而楚澤此時手里正握著刀。

“幕后的人，應該不想我死。”

“對，他不想，但是我很想。我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很討厭你。”

楚澤一點點的逼近，手里的刀帶著一種冰冷的反光。他微微的笑著，像是個陽光的男孩。只是，眼神中有些瘋狂的扭曲。

一川的手緊了緊，思考著逃離的可能性。

但是，很快楚澤就將刀扔到了一邊。他拍著自己的手，坐到沙發上。他用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沉默片刻后，電話接通了。

“喂，我。警方知道尼婭的事了……恩，一川在我這兒。你確定？……好吧。”

楚澤遞過手機，神色里似乎有一種酸。

“R讓你接電話。”

一川并沒有猶豫，接過電話。

“你好。”

“你好…”

電話中傳來的，是變聲器改造過得聲音，尖銳刺耳。

“你想我怎么做？除掉何晨？”

“不，我只是告訴你消息，僅此而已。怎么做，是你的事。”

“……呵呵呵呵，一川，你是警察…你這么做……”

一川打斷了對方，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只是告訴你消息，僅此而已。”

“……好，那這個人情我會還。”

隨后，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一川離開別墅的時候，曹賀來了個電話。

“喂，哪兒呢？”

“哦……外面。”

“廢話……回來一趟吧，剛才有個小孩送了一個牛皮紙袋過來，里面的東西你應該很有興趣。”

“好，就來。”

電話那頭的曹賀隱隱覺得有種不對勁，但他說不上來。手里的牛皮紙袋很厚實，想著里面的東西，曹賀的心里一沉。這些東西，可以破獲琥珀女尸案，將何晨徹底釘死。但，也同時印證了一個結果。池俊的背后，有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另一個龐大神秘的組織。

從池俊的行為來看，這個組織更像是處于灰色地帶。從頭到尾，他們的手都是干凈的，但……教唆、引導，做的比誰都好。

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許，他們的目標是一川……如果，一川最終離開警隊，加入他們…

曹賀的肩上忽然一重，回頭就看見了一川慘白的臉。

“來了？”

“恩，什么東西？”

“你自己看吧。”

牛皮紙袋里是一部手機，以及一疊A4紙資料。手機里只有一個視頻，從角度看屬于偷拍，畫質并不清晰還有間歇性的抖動。視頻的主角是何晨，內容則是他殺死李蘭嶼的過程。至于A4紙上的內容，則是琥珀的配比資料表，以及原料的來源。

在牛皮紙袋的底部，還有一個黑色鋼筆寫下的R。

一川將這些丟在桌子上，坐回懶人沙發里，咬著手指笑了。

他笑的很開心，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原來這就是還來的人情，真是有趣…

曹賀冷眼看著，那個念頭越來越重。

“一川，你是警察。”

“我知道。”

“我覺得你不知道。”

兩人之間正僵持著，蘇勤敲門進來。

“根據劉玉文的辨認，兩具尸體已經確認分別是COCO，和尼婭的。在COCO的頸部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指紋，已經確認屬于何晨。而尼婭的手臂內側，提取到了另一個人的指紋……不屬于死者、不屬于何晨、也不屬于劉玉文。怎么……你們一點也不驚訝？”

“恩，已經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哦，好。”

蘇勤認識曹賀很多年，知道他那是動了大怒……但，為了什么？案子有了進展，不該高興么？

蘇勤出去后，屋子里的兩個人沒再說過話。各自看著手里的資料，一看就是兩個多小時。

說實話，曹賀早就看完了。可他一時也找不到話題，他跟一川做搭檔有些話怎么說，卻一直都沒想好。

“那個……”

“何晨差不多就要來了，剩下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額……好。”

一川說完，就離開了。

在一川離開后的兩個小時內，何晨自首了。

“你們……必須保護我。”

“那得看你是不是值得我們保護。”

“coco,尼婭，李蘭嶼都是我殺的，別的……沒什么可說的。”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關于池俊和他背后的人，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么？”

曹賀是見過何晨的，這個人一直是非常冷靜鎮定的，哪怕被劉玉文供出來的時候也只是微微失態。

可現在的何晨，像個驚弓之鳥。

“沒有，我沒什么可說的。”

“這也許是你最后的機會，等你到了監獄，就不會再有人聽你說話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已經認罪了，人都是我殺的。”

曹賀盯著他，最終嘆了口氣。

“那你說說李蘭嶼案的經過吧。”

“是我追的她，以我的身份，追這樣一個女人，卻被拒絕了。真是可笑極了……她可以不識抬舉，但她不能那么嘲笑我。”

“什么意思。”

“她李蘭嶼寧可選一個……選一個那樣的男人，也不選我……所以，她得付出代價。”

“所以，李蘭嶼旅游回來后，你就對她實施打擊報復？”

“旅游？那不過是對外頭的一種說法，她其實被人包了幾天。那是個大人物，不能漏風聲，才找了這么個借口。”

“然后，她回凰舞九天的路上，你載了她最后一路？”

“不是我，是劉玉文。她開了我的路虎去接的，然后我去公司……回來之后就殺了她。”

“但李蘭嶼的死亡時間……”

“因為有琥珀，這是一種特殊的成分，不僅可以防腐，還可以讓你們對死亡時間產生誤判。”

“然后，你勒死了她。”

“你不懂那種感覺，你看著那個曾經高傲拒絕你的女人不停求饒，看著她一點點咽氣。她再也不能拒絕我……她永遠閉上了嘴。女人，只有在閉嘴的時候才是最美好的。”

曹賀想起一件事，詢問道。

“你是無精癥患者。”

何晨的臉上充滿了瘋狂的神色，斯文的外表被徹底撕裂，露出里面一頭面目全非的野獸。

“對！是的！是不是很可笑？你是不是也想嘲笑我？！就跟那個女人一樣，你們都嘲笑我！”

“跟你高中的初戀一樣…她在哪兒？”

何晨像是斷了電的機械，僵在原地。他的神情里，有一種癡迷、一種愧疚、一種懷念……就好像他真的愛著那個女人，一直愛著，從沒有忘記。

“她在那里……一直在那里。你們找不到她……哈哈哈，你們永遠找不到她！”

曹賀皺了皺眉頭，讓阿樂把人帶走。

“二十四小時派人守著他，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

曹賀整理著筆錄，再結尾處畫下一個大大的問號……何晨的初戀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已經死亡，但是……尸體在哪兒？以何晨現在的狀態，基本上是問不出來了。

怎么辦？

一番調查之后，確認何晨的初戀姚佳佳在高三畢業后失蹤，下落不明滿四年后被判定為死亡。

而最后見過姚佳佳的就是何晨，也是他報的案。

曹賀有些煩躁，最終還是打了電話給一川。

“何晨初戀姚佳佳高三畢業后失蹤，九成九被他殺了，尸體可能在……”

“……學校附近。”

“為什么？”

“因為他想保留最初的美好，在學校里，他的戀愛才是美好的。”

三日后，在某高中花壇內，發現一具女性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