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暖洋洋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張朝東瞇著眼適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小草已經(jīng)冒出頭，楊樹葉子也泛著綠光，空氣里夾雜著泥土和莊稼的味道，聞起來就能直沁人的心脾，這應(yīng)該是初春時候村里的味道。

狠狠吸了兩口自由的空氣，揮揮手和干警告別，吳曉莉迎上去接過東西，看她拿著準備往車里放，朝東一把搶過來撇到旁邊的垃圾桶，拍了拍手說“走吧！”

坐到車上，吳曉莉說“按照你的吩咐，我沒告訴他們你出來了，賓館的房間也開好了，你先去洗個澡再回家吧！”

朝東點點頭說“好。”

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覺直接睡到天黑。聽見有人敲門，開門看是吳曉莉，她手里拎著衣服，讓朝東換上出去吃飯。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朝東忽然覺得很不適應(yīng)。

他坐在車上沒動，想了一下說“外邊的人太多了，咱們還是回家吃吧！”

吳曉莉瞇著眼睛看看他說“也行，那就到我那吧，你家里估計啥都沒有。”

聽她說到自己家里，朝東問“曉梅啥時候回去的？”

吳曉莉說“她和朝義在濱江等了一個多月，我看他們在這也是干著急，朝義也擔心你媽，我就讓他們先回海城了。”

看她盯著自己笑，朝東問“你笑啥？”

吳曉莉說“你弟來時背了一大包錢，說是把家里打的糧食都賣了，要拿這些錢去救你。”

朝東聽完問“你覺得這很可笑？”

吳曉莉看看他說“我是感動！”

默默的看著窗外，朝東似乎看到了曉梅和朝義，在濱江時那無助的樣子。

在廚房里忙活半天，吳曉莉準備了四個菜，自己看著還算滿意，把酒倒好喊朝東吃飯。

朝東端起酒杯說“謝謝你，這次多虧有你幫忙，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出來。”

吳曉莉喝了口酒說“跟我不用客氣，要謝就謝吳尚明吧，他一點沒牽扯你，不然誰想辦法都沒用！”

聽到吳尚明，朝東問“他判了嗎？”

吳曉莉點點頭說“判了七年。”

朝東想了想又問“陳丹呢？”

吳曉莉看著他說“她估計還得等段時間才能出來。”

喝了口酒，吳曉莉說“趙斌回來了。”

朝東點點頭說“我知道。”

吳曉莉冷冷的說到“國貿(mào)又被他拍下了。”聽他“啊”了一聲，她接著說到“他爸回來了。”

朝東沒說什么，起來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吳曉莉追著問“你不吃了？”

站在門外，張朝東按完電梯說到“我回家睡覺，緩過來了給你打電話。”說完替她把門關(guān)上了。

張勇拎著酒過來，兩個人喝得伶仃大醉。中午睡醒起來洗把臉，張勇又把啤酒打開，倆人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朝東站起來說“好了，今天不喝了。”

張勇笑著問“喝好了？”

朝東使勁點點頭說“好了！”接著他拍拍張勇的肩膀說“今后濱江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張勇有點意外問“那你干啥去？”

朝東嘆了口氣說“歇段時間再說！”

電話響了，朝東接起來“嗯”了兩聲，掛了電話說“你有事忙去，我得出去一下。”說完拿起桌上的鑰匙走了。

走進茶館四下張望，看朝東在里邊沖她招手，李曉雅快步走了過去。

朝東倒了杯茶問“嫂子，你找我有啥事？”

手里扶著茶杯，李曉雅思索了半天才說“他判了，我想去看看他。”

張朝東輕聲問到“你打算什么時候去？”

“明天吧！”喝了口茶，李曉雅為難的說“這個時候找不上別人，我想讓你陪我去看看，順帶給他帶點東西。”

剛說了句“你們不是”覺得不對，朝東忙改口說“行，我也想去看看吳哥。”

李曉雅感激的點點頭說“他一判就和陳丹把手續(xù)辦了，現(xiàn)在他媽躺在床上起不來，一個妹妹還得看著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說“這個時候最需要家人關(guān)心，我知道你不想去那個地方，再說要不是因為他，你也不能被關(guān)了一年多，可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求你幫嫂子這個忙！”

朝東急忙擺手說“嫂子你別這么說，這個忙無論如何我都應(yīng)該幫，明天你在家等著，我開車過去接你。”

李曉雅感激的點了點頭。

聽見里邊喊吳尚明家屬，李曉雅和朝東趕緊進去。吳尚明已經(jīng)坐在里邊等著他們，看他倆進來，他沖張朝東點了點頭，朝東也沖他笑了笑，示意李曉雅趕緊通話。

仔細打量著玻璃后的吳尚明，朝東覺得他的精神看起來還可以，只是身體明顯消瘦了，表情嚴肅的和前妻通話中間，還不時的抬頭沖他這邊看看。看著這個當年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頤指氣使的吳尚明，張朝東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他清楚的記得倆人第一次見面是在火車上，當時吳尚明的那件白襯衫干凈得一塵不染。

李曉雅放下話筒走過來說“過去吧，他想和你說幾句話。”

朝東點點頭，走過去拿起話筒。

吳尚明笑了笑說“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還能來看看我。”

朝東默默說到“別這么說，這么多年這些情分我心里一直都記著。”

吳尚明感嘆到“這么多年，誰還會記得這點情分。”停頓一下他接著說到“我的事曉雅應(yīng)該都告訴你了。”看朝東頭，他笑了一下說“你是一點沒變，可有的人卻變了，這也都很正常。我現(xiàn)在就是擔心吳迪和我媽，親戚朋友能躲的肯定都躲了，家里要是有事能幫就幫一下，我在這謝謝了。”

吳尚明的這番話，多少有種英雄落幕的感覺，朝東在替他惋惜的同時也有點暗自慶幸。聽身后的獄警說時間快到了，他趕緊說到“家里的事你放心，在里邊照顧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告訴我，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吳尚明站起身說了聲“我知道，謝謝你。”轉(zhuǎn)身跟著獄警進去了。

看李曉雅默不作聲，朝東邊開車邊說“嫂子，難為你了。”

李曉雅嘆了口氣說“沒啥難為不難為的，都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時候他指望不上別人，我要是再撒手不管的話，在兒子那也說不過去呀！”

朝東問“吳迪還是不愿意見他爸？”

李曉雅平靜的說“孩子一下轉(zhuǎn)不過來可以理解，過段時間就好了，到時候我?guī)鹤舆^來看他。”接著又說“今天真是得謝謝你，跟我跑這么遠的路。”

朝東看著前面的路說“都是應(yīng)該的！”

李曉雅嘆了口氣問“見到她了吧？”

知道她說的是陳丹，朝東笑了笑說“沒見，挺長時間都不聯(lián)系了。”

李曉雅自失的笑道“聽說辦完手續(xù)她就回望海了，有時間你應(yīng)該去看看她，這事對她的打擊肯定也很大。”

李曉雅太善良了，善良到在這個時候還在替別人著想，這讓朝東替她不值的同時，也替吳尚明感到惋惜。相較于李曉雅，陳丹的改變讓人難以接受，她過于沉迷仕途，把一些事情看的太重了。但是細細想來也能理解，女人總想要找個好的歸宿，可當這歸宿變成陌路時，也不免讓人覺得一陣惋惜。

看李曉雅要下車了，朝東說“嫂子你有啥事就跟我說，過段時間我可能回海城，有事你打電話，跟我千萬別客氣。”

李曉雅笑著問“回海城是待一段還是不回來了？”

朝東沉默了一會兒說“還說不上，也許呆段時間就回來，也許就不回來了。”

李曉雅真心的說“不回來也好，別最后弄得和他一樣，在里邊呆了這一段，你肯定也想明白了。”接著又說“不過你也別介意，畢竟你和他不一樣。”說完沖朝東笑笑，轉(zhuǎn)身上樓了。

從電梯里出來，朝東邊掏鑰匙邊往過走，抬頭看見春香站在門口，他有些意外的問“二姐，你啥時候來的？”

打量了好一會兒，春香才說“等你半天了，聽說你出來了過來看看你，瘦了，精神看著還行。”

看她神色不對，朝東問“你從家里來的？”

春香搖搖頭說“我沒回家，媽她們還不知道你出來，你啥時候回家，到時候咱倆一塊兒走。”想想又說“我調(diào)到望海了，過兩天去報到。”

聽二姐說調(diào)到望海了，朝東急著問“在那干的好好的，調(diào)到望海來干啥？”

沉默好一會兒，春香才說“郭曉東調(diào)濱江來了，正好望海有個機會，我就調(diào)到望海石油公司了。”喝了口水又說“我和郭曉東把手續(xù)辦了。”

看二姐說的很平靜，朝東在心里替她嘆了口氣。這些年的委屈和不平，已經(jīng)徹底的把春香磨平，她對那個家已經(jīng)沒有一點感情了，想到這朝東低聲問“媽知道吧？”

春香說“沒敢告訴媽。”

朝東苦笑著說“你就先別告訴了，這段家里頭凈事，再別讓她跟著咱們操心了。”

春香點點頭說“我也這么想的，先去單位上班，過段時間沒啥事了，回去再跟媽說。”

離婚時什么都沒要，春香等于是凈身出戶，陪二姐到望海報到后，朝東把房子鑰匙也給她了，告訴她安心住在這里。在望海一個朋友沒見，看著車窗外跟自己招手的二姐，朝東搖下車窗笑了笑，一個人開著車回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