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前，所有人到達病房，推著萬大河，在護士帶領下來到手術室門口。

必須等里面的人出來，萬大河才能進去。

手術室外，除了萬家人，還有正在手術的病人家屬。

萬大河見孩子們坐在一排椅子上，離得有點遠，只有老伴在跟前，低聲問：“存折呢？”

劉蘭花面不改色，回答：“沒帶。”

萬大河臉色緩緩下沉，“怎么忘了？”

劉蘭花說出來的話能把萬大河腸子氣腫：“我是故意不帶。”

“我已經這樣了，你還和我搶當家權。你一點也不在乎我，不像我在乎你一樣在乎我，主動把存折給我裝著。”

“你是主動把存折給我的嗎？是我死不要臉硬纏著你，把你纏慫了，我才拿到了存折。”

“嗯嗯嗯......”萬大河低聲哀嚎，聲音漸漸放大，驚動了六個孩子。

劉蘭花低聲警告，讓他閉嘴，萬大河聲音更大了，把正在手術的病人家屬和陪送護士目光也吸引過來了。

萬大琴問：“您倆又怎么了？”

“別哭了，說說怎么回事？”萬小龍一副人五人六模樣，對萬大河語氣非常嚴厲，好像在說不聽話的小孩。

章玉吐吐舌頭。老公這逼裝得不對，怎么能和老人這樣說話？在心里可以這樣，但面上不能這么干，不是落人話柄嗎？兩對姐姐姐夫在這看著呢。

萬大琴冰冷的目光直視萬小龍。萬小龍瞬間收到，急忙改變語氣，對依然在那嗯嗯叫喚的萬大河說：“爸，您別哭，有事說事。”

“我都這樣了，你媽還把著存折不放，不讓我過過當家癮。”萬大河這話出來，劉蘭花兩眼直直豎起，死死瞪著老伴。死老頭子，真敢對孩子們說存折的事情，這不是告訴孩子們，家里到底有多少錢嗎？

說到錢，別人興趣不大，萬小龍和章玉興趣大。章玉是兒媳婦，不敢明問，只能在心里想，但萬小龍敢問，“爸，您和媽到底有多少錢，到這個節骨眼了，還想著把住存折當家？”

“沒有多少，也就是十來萬和幾千塊生活費。那十萬塊分五個折子存著在，每個折子兩萬塊。”萬大河這話一出來，劉蘭花懸著的心放松下來。死老頭子沒完全糊涂。

這點點錢不夠爸住院一場！萬小龍和章玉無語。一旁其他人都竊笑。不認識的人竊笑，是萬大河的可愛。兩個女兒和兩個女婿竊笑，是覺得老爺子沒糊涂到把家底都說出來。

“您倆閑得是吧？吵，喜歡吵多吵點，沒人管您倆。”萬小龍虎著臉轉身離開，去椅子那里坐下，低頭玩手機。

章玉杵在那沒動，心下懷疑：公公婆婆真的只有這么點點錢？如果真的就這么點點錢，公公至于在節骨眼上向婆婆要存折嗎？

“你不把存折都給我，我不動手術了。”萬大河威脅上了。

劉蘭花老臉黑得死透死透，兩只手垂在身體兩側，死死握著，如果不是看在萬大河是病人的份上，巴掌早揮過去了。

陸達明萬大琴，賀新年萬小云，成雙成對滿臉無語。

“媽，存折在您身上嗎？”萬大琴問。

“不在。”劉蘭花如實回答：“你爸讓我今天帶來，我沒帶。你們已經交了手術費，我帶存折干什么？何況，你爸住院具體要花多少錢，目前不明確，和你們的賬不好算，更沒必要帶存折。”劉蘭花說的非常有道理。

“你不要廢話那么多，把家里所有存折都給我！今兒個，你必須答應我，否則，我不動手術了。”萬大河繼續威脅。

劉蘭花扯扯嘴角，腹誹：嚇唬誰？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膽小鬼，怕死！“你苦死苦活要存折，難道想帶著錢走？”

哎喲喲，哎喲喲，老太太這話說的，太不好聽了！一旁所有人驚呆了，同時傳來唏噓驚嘆聲。

“媽！”萬大琴一頭黑線，高叫一聲。劉蘭花不以為然，撇撇嘴，沉默。

“是！我就是想著把存折帶走！統統帶走，一分都不留給你！”萬大河絲毫不受劉蘭花的話影響，情緒非但沒低落傷感，反而更強勢了。這是拼了。

劉蘭花冷哼一聲，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嘴唇微微哆嗦。這是被萬大河氣到了。

“媽，反正也沒多少錢，您答應爸，下回來把存折帶來，這樣他才能安心接受手術。”萬大琴沖劉蘭花使眼色。存折現在不在這里，只是答應而已，老媽沒必要和老爸抬杠。

劉蘭花收到大女兒的暗示了，咬緊嘴唇的同時，眼圈紅了，“那些錢有我的份，你憑什么不分不給我？你太不講理了！想要我把存折都給你可以，你得有命拿！你好好接受手術，下回來醫院，我把存折帶給你！你要是徹底合眼了，所有錢都是我的了，把你送走后，我帶著錢找別的老頭過去！”

哎哎哎哎哎......所有人在心里唏噓驚訝不已：老太太說話怎么這么損？又殘忍！不能說點好聽的嗎？老爺子沒死在手術臺上，被老太太氣死了。

萬大琴轉而細品老媽的話，感覺老媽的話含義深刻，有著對丈夫濃濃的愛和不舍，以錢為誘餌，讓丈夫必須堅強，安全度過這一關，才有機會向她要存折。

“把所有存折都帶來。”萬大河沒心沒肺強調。他已經習慣老伴的毒嘴巴，不會去細品劉蘭花話里的意思，想不到劉蘭花話語里對他的濃濃感情。

只要能拿回家里的經濟大權，劉蘭花說什么，萬大河都不在乎。

劉蘭花壓制住眼睛里的淚花，答應：“好。”

“孩子們都在這，你說話要算數。”

“好。”劉蘭花又點點頭

老婆子也不是那么難搞定嘛！這不，被他三言兩語，連嚇帶唬的，就這么搞定了！萬大河不說話了，躺在那閉上眼睛，嘴角勾起淺笑，安心等候手術。

劉蘭花斜視萬大河一眼，見他嘴角帶笑，氣得心口疼。老東西，你就偷著樂吧，樂也是白樂。你有張良計，老娘有過墻梯。下回，我會忘了帶存折，來一回忘一回，你能拿我怎么著？把老娘逼急了，我不來醫院了，并且讓小龍也不來醫院。

萬小云離老媽最近，看見她眼睛里的淚水了，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萬大琴也看到了。這一刻，姐妹倆才知道，媽媽愛爸爸，很愛很愛，愛得沒有一絲痕跡。也許這就是老一輩的愛情，深藏不露。至于老太太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姐妹倆道行太淺，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