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盜金印斷吉兇 中
- 仙路接天
- 唐經風
- 1861字
- 2020-09-14 10:31:29
其實,這火風鼎卦,原是中下之卦,雖非大吉之兆,卻也在左沛洵的接受范圍之內。可壞事就壞在六爻之中,竟連生四變,形成鼎卦之中最糟的九四變——山風蠱卦,卦中立顯夭折毀滅之象,怎能不叫左沛洵憂心重重。
九四變有辭判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兇。”
試想烹肉的銅鼎折斷一足,鮮美的肉汁必然傾瀉倒覆,沾污鼎身的表面花紋,此乃萬端不詳的大兇之兆。主卦為吉,變卦為兇,正是吉中藏兇之意。
一念及此,左沛洵甚至等不急師兄答話,出聲叫道:“師兄不可……我算過不是他。”元降陣內清風止,神霄雷霆虎嘯生。寧不虧被左沛洵的“師兄不可”,從惶恐當中驚醒,不免向左沛洵深深望來一眼,自然也招至了鴻雁的怒目回視。
“不是他?”大師兄雖是疑問卻更似肯定:“那人五十年前來到此地,正值酒泉現世,醉鄉尚未立城之時;身旁帶的孩子,也恰是寧先生如今的年紀。況且此人精擅各類機簧鎖具,不也正好暗合寧先生另一個五龍盜的身份嗎。”
“連茶棚小二都知寧先生乃當年造酒老神仙的弟子,又怎會不是他呢?寧先生我沒說錯吧?”左沛洵完全想象不出,以大師兄的沉穩性格,竟會說如此態度強勢、隱含威脅的話來。且照他的說辭,寧不虧還真有莫大干系,可卦象所示又如何解釋呢?無數次的經驗告訴他,縱然卦象復雜,一時不能盡解,但事后結果的反饋,卻又總在明證著卦象的精準無比。
雖道天機難測,卻沒有人能將其否認忽視,它就如同一根無形的線,縱是無法觸摸,卻又無時不在。眼前所占驗的九四變卦,大兇之意是如此明晰真切,又怎能讓左沛洵心中不深感戒懼。可正當他要再次勸解師兄之時,寧不虧接下的動作,卻瞬間顛覆了他的言語,更令清微門人個個絕倒。
但見,五十歲的寧相士,面上肌肉震顫,以飛劍流光的速度演繹出滿臉的涕淚橫流,然后,便是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拜于地,同時那慘如殺豬的聲響也隨之高呼而起:“老不死的臭花子,可坑煞我也,坑煞我也!”
然后他半行半爬,蹭前一步,拽住大師兄的褲角,哭訴道:“諸位仙家請上,小老兒有下情回稟。當年我尚在年幼,被那惡丐的一葫蘆劣酒迷醉誆騙,強做了他兩年跟班,雖是學會幾手唬人伎倆,可從無大惡。如今四十年已過,我身入黃土半截,悔痛往昔早已洗心革面,又怎會與他再有半點瓜葛。諸位仙人,可憐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十歲劣兒,今日就饒過我吧。”一時磕頭作揖,一時抱腿蹭臉,各般奴顏媚骨,無所不用其極。
大師兄道心堅毅,不為所動:“難道你那五龍盜的名頭,竟是憑空得來的嗎?”
寧不虧愁云慘霧一臉悲戚;“確是道上朋友賀的諢號,卻也是拜那惡乞所賜,若無他那幾手旁門左道的障眼之法,我怎會得此匪號,不得不藏身市井,又怎會招惹仙長,致使誤會臨頭。莫說歲月老去,四十年已過,他早該惡貫滿盈、魂歸地府,縱然茍延殘喘于世,我也恨不得對其棍棒相加、拳腳相向。諸仙長請憐我言語一片至誠,就行行好,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清微門人個個俱是清心寡欲,修真多年的高妙之士,何曾聽過這等粗俗鄙陋之詞,何曾見過如此憊懶無賴之徒,一時無不眉頭緊皺。左沛洵的四師弟面色古樸,雖貌作青年,卻頗有忠厚長者之風,入道前他乃是飽讀天下文章,通曉詩書經義的書生文士,平日在道派之中,最重綱常禮儀,此時如何受得寧不虧這毫無氣節廉恥、屏棄師恩的卑劣行徑:“呸,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世上竟有如此無恥之輩。”
老八雖心生鄙夷,但到底是白看了笑話,并不顯得如何氣憤,捅了一下左沛洵:“二哥,照我看這老頭又奸又滑,嘴中并無一句實話,你方才對大師兄所言的‘不是他’,難道所占卦中已有明示?”
左沛洵點頭道:“卦中所示乃火風鼎卦,須穩中徐圖,切不可急。”
老八淺笑道:“徐圖,徐圖,你這書袋吊得不弱寧老頭半分。”
“待我去問他,老先生——”左沛洵扶住寧不虧:“所謂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老先生年時已高,何用跪倒人前呢。如今我兄弟已盡知前情誤會,斷不會為難先生,先生只需答上一問,這醉鄉城何人善開鎖器便可離開。”
“霍老頭,霍老頭——”寧不虧幾乎想也未想脫口喊來:“定是那老兒,平日性情怪癖,早就覺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經仙長一問更覺不假。何況他確確實實還是個鎖匠。”
“鎖——匠——”大師兄慢慢的重復道:“此人身在何處?”
“城西,酒家‘獨酌一隅’對面,與小老兒左近為鄰。”至此,寧不虧的身形,才稍稍挺直一些,只是迎上了四師弟鄙夷痛棄的目光,才立時恢復了躬身屈膝之態。
大師兄傳音左沛洵道:“他說得可準?”
左沛洵沒有傳音,只是平靜答道:“師兄,卦象所示,正應在寧相士的旁鄰。”
大師兄同樣也口口述來:“師弟,若你當真測中,此次回山為兄便力勸師尊,不再阻你研習占驗術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