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因為身份問題,并不能直接拿著手里現(xiàn)有的證件就和路君峰去領(lǐng)證,在這之前她需要去相關(guān)部門開具一些重要的身份證明文件。
倘若要是陸遙自己去辦,那可能多半是要黃掉的,好在這些事情都由路君峰在辦,那些能證明陸遙身份的資料她曾經(jīng)在一堆衣服中看到過一眼,但她卻當(dāng)做沒看到,更是很知趣的沒問他走的什么路子,托的什么人。
陸遙覺得他在S市心臟外科權(quán)威了這么多年,認(rèn)識一些人并不奇怪。
領(lǐng)證的這天早上陸遙磨磨蹭蹭的出門,光是弄個頭發(fā)就在衛(wèi)生間里呆了不下一個小時。
“阿峰,我這樣頭發(fā)披散著是不是顯得特別不莊重?要不要盤起來?古代結(jié)了婚的女人都會盤頭對吧?”
“不要,”她又再一次自我否定,“新時代的女性不需要作古!”
路君峰不催她,安靜的等在一旁。
他沒有陸遙的煩惱,反正作為襯衫西褲死忠粉的他,每一天都可以直接去參加任何一種需要正裝出席的場合。
白色棉質(zhì)立領(lǐng)襯衫,黑色九分休閑西褲,干凈利落的裝扮襯托出他一張清俊的臉,很“路醫(yī)生”的裝逼風(fēng)格,乍一看和平時沒什么不同。
不過嘛……路醫(yī)生在這么熱的天里沒有把長袖襯衫的袖口卷起,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扣上了手腕間的扣子,嚴(yán)謹(jǐn)?shù)目凵狭㈩I(lǐng)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鞋子也沒見他穿過應(yīng)該是雙新鞋,這些細(xì)微的改變都無處不在表露著今天對于他來說的“重要”!
陸遙一路上還在嘀嘀咕咕,對于路君峰強迫自己穿白色襯衫深色褲子的提議感到不滿,覺得又白又黑的又不是去參加喪禮,結(jié)個婚難道不該喜慶一點?
車子停在路邊一家很不起眼的照相館旁邊,陸遙好奇的趴在門口,對著櫥窗里擺放的那些老照片欣賞了一番。
全是各個時代不同風(fēng)格的結(jié)婚照,有些照片年代過于久遠,甚至開始褪色斑駁,照片上的一對對新人,有掩飾不住喜悅的,有矜持靦腆的,有木然無措的……他們依偎在某一個人身邊,在心里做好了可能要和這個人共度一生的準(zhǔn)備,然而最后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呢?當(dāng)初的誓言和承諾,是否會被誰親手撕毀了呢?
陸遙思緒起伏的看著這些照片。
“兩位頭稍微再靠近一點點,脖子不用動,頭往里靠,好,非常好,保持住……”
“咔擦”一聲之后,陸遙和路君峰的結(jié)婚照新鮮出爐。
陸遙坐在車?yán)镄蕾p了很久,終于明白路醫(yī)生為什么一定要自己穿白襯衫了,紅色的背景配上白色,有一種浪漫的喜慶。
“應(yīng)該多印幾張放大了擺放在家里。”
“這么丑。”陸遙笑著說。
然后陸遙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其實很想問他:“那次在你房間看到一張放在書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誰?”
可她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民政局在老城區(qū)一個小巷子里,被幾個小區(qū)和一個菜市場圍堵在中間,他們中途拍了個照耽擱了一些時間,車又停在離民政局十分鐘左右路程的停車場,等到他們排隊拿號前面已經(jīng)有二三十對新人在等著了,民政局的大廳里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還是陸遙機靈,和一個稍微有點空的工作人員打聽了下流程,才知道要先填申請書,還得去二樓付錢,復(fù)印證件等等一大堆事。
“你留在這里把這兩張申請表填了,把錢包給我吧我去樓上付錢。”陸遙在一張?zhí)顔巫郎弦娍p插針的擠到了一個位置,將表格和筆還有資料全都扔給路君峰,自己攤開手問他要錢包。
路君峰從褲子口袋里拿出錢包剛要放到她手里,又突然縮了回來。
陸遙發(fā)現(xiàn)了他的猶豫:“我就拿九塊錢,不多拿。”
陸遙郁悶的想:“所以他說的‘以后我們家的錢你來管’都是隨口說說的啊!”
路君峰被她逗笑了,他當(dāng)然知道一張結(jié)婚證的工本費是九塊錢,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九塊錢必須由男人來付,而且得親手付。
“你乖乖待在這里坐著,也不用填申請表。”免得填的亂七八糟的他回來還得改,說完將手里的東西又全都交還給了她。
“還是我去吧?”
“不用。”路君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路君峰走上二樓的臺階時,突然轉(zhuǎn)過頭看了眼抱著一堆東西坐在填單臺一群人中間的陸遙,發(fā)現(xiàn)她果然沒聽自己的話,正抓耳撓腮的填著手里的申請書。
路君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背影,那樣子像是要用自己這雙黑白分明曾經(jīng)被陸遙贊譽為全身上下最看得順眼的眼睛,用此間的目光刻錄下這個人的輪廓,然后珍而重之的收進心底里最深、最黑也最柔軟的地方。
誰也看不到,誰也不讓看。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歡迎收聽由我為大家主持的整點節(jié)目,那么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先送上一首歌……”
陸遙睜開眼睛坐直身體時,電臺里《當(dāng)愛已成往事》的前奏才剛響起就被開車的人關(guān)了。
“再睡一會兒,還有一個小時才到。”
“幾點了?”陸遙自己看了眼手表,復(fù)又抬眼望著前方。
S市作為國內(nèi)最先一批沿海開放城市之一,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的同時也將城市的面貌改得面目全非。
陸遙剛回來的時候覺得S市特別陌生,她差點連出租車都不會坐,一個路名要研究半天,對于哪條路屬于哪個區(qū)都全然沒有印象。
可是她現(xiàn)在總算擺脫了她,在H市風(fēng)景秀麗的山城高速中穿梭,卻突然覺得那個正在改頭換面的S市其實也沒有那么陌生。畢竟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啊,雖然在那里,埋葬了她所有的青春歲月,委屈和不甘,離開和釋然,最終成為她心里的一份祭奠。
“大遙遙,你決定好了嗎?”這是他一路上猶豫了很久一直想問陸遙的話。
陸遙自然知道小孟問的這個“決定”是什么。
那天唐斐和路君峰去酒吧喝酒回來后直接去了陸遙的房間。
“是他逼你的對嗎?”唐斐神色復(fù)雜的盯著陸遙手上的戒指。
陸遙不自覺的將左手背到了身后,答應(yīng)嫁給路君峰,她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又能向唐斐解釋什么呢?
唐斐逼問她:“他威脅你不讓你回南非是嗎?”
“也不完全是因為威脅。”陸遙嘆了口氣,“說實話,他說的話并不是毫無道理,當(dāng)年的事我自認(rèn)為我們陸家已經(jīng)不欠他了。可是還有那六年呢?那六年的時光,如果他讓我還,我應(yīng)該還。”
“你不欠他!”唐斐今天不止一次的撕下了他溫文爾雅的面具,他狠聲道,“遙遙,你別傻了,你忘了十年前他是怎么對你的?他走了之后你又過得是什么日子!你不欠他,從來都沒欠過!要欠……也是我們欠了你!”
面對唐斐的怒火,陸遙沉默不語。
“你聽我說,”唐斐握住陸遙的雙肩,眼里滿是對她的心疼,“你說過你喜歡南非,喜歡馬賽馬拉,喜歡草原上的那些動物,既然你喜歡,就不應(yīng)該放棄!”
唐斐的話讓陸遙心里一震!
是啊,十年前的她一不小心闖入了非洲原生態(tài)的動物世界,那里既有美好,又有血淋淋,可她熱愛那個世界里的一草一木,是那里讓她對世界萬物的生命都充滿了敬畏與愛護。
既然她已經(jīng)在那兒找到了生命的意義,她為什么要放棄呢!
陸遙:“可是我的身份有問題,就算這次你能替我解決,但當(dāng)初你幫我拿到的馬來身份已經(jīng)無法再用了。”
唐斐卻說:“當(dāng)初我只是為你‘申請’了居留權(quán),并沒有獲得國籍,如果馬來的身份無效,你可以恢復(fù)原來的國籍,這并不困難。”
“可我有非法滯留的黑歷史,肯尼亞不會再讓我入境!”
“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
陸遙眼睛一亮:“唐斐哥哥,你有辦法?”
“遙遙……”唐斐剛才那些話說得自信滿滿,此時卻開始猶豫起來,因為他的這個辦法并不比路君峰的高明多少。
“怎么了?只要能回馬賽馬拉我可以……”
“其實很簡單,”唐斐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牽著陸遙的手貼向自己的心口,他鄭重道,“遙遙,嫁給我。”
陸遙一天之內(nèi)莫名其妙被“求婚”連番轟炸了兩回,都不知道該用哪種表情回應(yīng)了!
唐斐立即做出解釋:“如果你嫁給我,就可以獲得入籍M國的資格,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如果我擁有M國的國籍,不管是肯尼亞還是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國家,我?guī)缀醵伎梢詴惩o阻!”
“是,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像那個人不顧她的感受,無恥的把她囚困住。
“不,不行!”陸遙皺眉,“為了獲得一個國籍,就要犧牲你的婚姻嗎?”
“不算……犧牲。”陸遙的話讓唐斐心里一痛,但他把這種痛壓在了陸遙看不見的地方,此刻展現(xiàn)在陸遙面前的唯有一個心疼她想幫助她的“唐斐哥哥”,“等你獲得國籍后,我們是可以……離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