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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還債

路君峰邊說邊湊近陸遙的臉,“陸遙啊陸遙,你可真豁的出去……為了回南非,你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怎么我說幫你的時候你卻裝的那么正經,嗯?”

陸遙別過臉,“怎么,你看到我上唐斐床了?你親眼看到我們做了?怎么樣,精彩嗎?現場教學對你有幫助嗎?”

“你這招用得太多,已經不靈了。”路君峰捏住陸遙的下巴逼迫她看著自己,“不如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他房間的燈關了后你房間的燈才亮呢?你在他房間里足足呆了三個小時!”

路君峰的車一直跟著陸遙和唐斐,從他們結束小孟那兒的聚餐后回到酒店,他把車停在可以看到她房間的位置,他一直等著她房間的燈亮。

從十點半,一直等到凌晨兩點半。

十八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的燈始終沒有亮起,而他的心也隨著這間黑沉沉猶如一張邪惡森然大口的房間,漸漸沉入了深淵。

那個十九樓窗簾半拉半開的房間里,卻是亮了一整個晚上的燈。

陸遙艱難的動了動嘴巴,疲憊到連一個解釋的字都不想說。

因為她明白,現在的路君峰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解釋,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判斷,就如同十年前,無論陸遙怎么解釋怎么證明都無法消除他對自己的懷疑。

以前的陸遙會擔心他對自己有誤會,可是現在她不再害怕,他是否誤會對于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于是陸遙破罐子破摔:“和誰上床,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所以我現在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可以當著他的面重復這句話。”

“你要帶我去哪里?”

重新開車上路的路君峰不再和陸遙說一個字。

凌晨的S市繞城外環除了集裝箱大貨車外幾乎沒有任何車輛,陸遙在高速飛馳的車里艱難的抓著椅子上的那層皮革,腦袋被發燒和暈車刺激得針扎似得一陣陣疼。

可是陸遙不敢說話,路君峰現在的架勢和“同歸于盡”四個字挨得很近,陸遙雖然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但她實在無法保證受了刺激的他不會做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

路君峰在繞城高速的某個出口拐下,繼續在國道上開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直到城市和鄉鎮的景致已經漸漸被甩在身后,黑色SUV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終于駛上了一座黝黑的山。

這座山其實不高,也就兩百米的海拔,車沒繞幾個彎就已經開到了半山腰。

路君峰把車停在一個空曠的停車場,車子一熄火,等到發動機的轟鳴聲一偃旗息鼓,四周就開始籠罩在一片陰森詭異的萬物寂籟中。

就算陸遙做好了和路君峰同歸于盡的思想覺悟,沒有在一路上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張,可是現在她知道了自己在哪里,路君峰將要帶她去見的人是誰后,她額頭上的冷汗才開始一滴滴的掉落,順著脖子,鎖骨,滑落至胸口。

那些用一層一層的磚瓦水泥徒手掩埋在褪了色的舊時光中的,那些黑暗,謊言和罪惡在陸遙心底里某一處陽光始終照不透的陰暗的角落里,爭先恐后,呼之欲出的朝她襲來!

路君峰當然發現了陸遙神情的變化,他把她帶到這里來,就是想要看到她現在的這副樣子!

路君峰以為陸遙的冷汗連連,渾身顫抖是因為這個地方是她內心的一處禁區,一個可以讓她的偽裝和做作分崩離析的地方。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冷漠道:“還有半個小時。”

洪寶山“景福園”會在夏令時期的每天清晨五點,由值班的保安準時拉開園陵的大門,園陵的工作人員普遍在六點之前陸陸續續的到崗。

洪寶山位于S市郊一個小鎮的邊緣,再往外就是另一個城市了,雖然地理位置偏遠,但這里風光秀麗水軟山溫,遠處重巒疊峰水綠山青,稱得上是塊福地。

當天光一點點的露出蹤跡時,陸遙的神色比起之前已經平靜了很多,她在路君峰下車后也下了車。

幾乎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被山里的風一吹,猝不及防的連打了兩個噴嚏。

路君峰這才注意到了她現在的樣子。

洗澡時隨意盤起的長發,在剛才自己對她的“暴力拖拽”中已經散落了一大半,上身套著件黑色寬大的短袖T恤,下身則是一條淺咖的運動短褲,她腿長,短褲差不多被穿成了熱褲。

還有,她腳上沒穿鞋。

路君峰繞道車后從后備箱里拿出一雙鞋子,那是上次單位里羽毛球賽時他穿過一次后一直放在車里沒來得及收掉的運動鞋。

陸遙懶得跟他客氣這些,赤腳套上比自己腳大了很多的運動鞋,把鞋帶抽緊,然后她對著車子的反光鏡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仍舊把頭發盤起束在腦后,連鬢角散落的幾縷發絲也被她細心的“塞”了進去,露出干凈光潔的額頭。

做完這一切,陸遙沒等路君峰,自己先走了進去。

景福園的值班保安還是第一次在非清明時期遇到一開門就來祭拜的人,保安師傅看了來人一眼后直搖頭,不禁感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規矩也不講。

這對年輕男女,空著手連束花都沒帶,女的竟然還穿那么短一條褲子,這是祭拜死者該有的態度嗎?真是胡鬧!

陸遙沒能感受到保安師傅的視線如芒在背,倒是躊躇的站在四通八達的園陵路口犯了難。

墓區非常大,又被分了好幾塊區域,往哪走似乎都一樣,被四四方方均勻的劃分成一個個同樣四四方方的小棋盤似的格子間。

路君峰走過陸遙身邊時沒有停下,他徑直往其中一條小道走去。

不知道他是天生方向感好還是真的認路,在幾個足球場大的地方也沒有走叉一個路口,陸遙亦步亦趨安靜的跟在他身后,心里的疑惑震驚和憤怒在快要接近目的地時反而全都銷聲匿跡,無影無蹤。

兩人最終站定在一處墓碑前,這是一對雙人墓。

兩塊黝黑光亮的大理石墓碑上分別鑲嵌著兩張白底照片。

左邊的是個中年男人,嘴角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眉眼和陸遙很有幾分相似,深陷的眼窩上一對眉峰生得伶俐;右邊的照片上則是一張溫婉漂亮的臉,照片上的人很年輕,有一頭卷著波浪的長發,笑容明亮干凈,一雙眼睛像一彎月牙兒。

陸遙很會遺傳,全身上下無處不透露著父母的優點,父親家族里那一點點幾乎就要淹沒在基因長河里的南疆風情和母親明亮的美相得益彰,伶俐卻不霸道,柔軟又不失明艷。

一路帶著恨意強迫她過來的路君峰此時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眼里所及是陸遙在清晨的山風中被吹得有些單薄的身軀。

陸遙在父母的墓碑前站了很久,然后似乎是站累了,緩緩蹲下身子,視線與照片上的兩人平齊。

她抬起僵硬的胳臂在右邊母親的照片上輕撫了一下,囈語似的輕聲說:“想我了吧……”

她的手指從照片一路蜿蜒而下,把母親的名字從第一個筆畫描畫至最后一劃,異常認真仔細的勾描了一遍。

薄霧散去后直射在后背上的暖意讓她冰涼的心升溫了幾度,眉眼也悄無聲息的往下彎了彎,“來得匆忙,沒給你帶花。我在營地那兒種了一種叫依米的當地花,可是五年了都沒開過……等什么時候開花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和母親聊完天,陸遙才像是被逼無奈極不情愿的去面對另一個人。

她沒有觸碰他的照片或是名字,只是愣愣的注視著照片中正沖著自己微笑的男人。

這張照片是在他最風光無限的時期拍的,一個男人最好的中年時期,事業有成,子女 優秀,除了妻子早逝之外。然而就是這個“之外”讓這個優秀的男人一生都蒙上了無法抹去的陰影。

在他生命倒計時的那幾年,不知道是怎么在清醒的時候面對自己大起大落的一生的呢?他有沒有過后悔心痛呢?陸遙已經記不清了。

關于父親的最后,她唯記得他在彌留之際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眼神很干凈,里邊什么含義也沒有,好像就是在和陸遙說:“遙遙,我走了。”

“你可以再復述一遍剛才在車里和我說過的話。”路君峰突然在一片靜謐中彎下腰湊近陸遙耳畔提醒她。

路君峰的“善意提醒”讓陸遙本就單薄的身體經不住晃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他無非是想讓她痛苦,在自己父母面前承認自己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是個十年了都不肯回來見親人一面,卻在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去爬男人床的不孝女。

陸遙揉了揉眉心道:“我說了,你就滿意了?”

路君峰不置可否,抓著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不顧陸遙的反抗,固執的與她五指交纏。

對于陸遙無聲的反抗,他臉上原有的那點掙扎猶豫的神色稍縱即逝,纏繞住陸遙五指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神情和口氣堅硬如鐵,“要不要和他們說說我們的婚事?”

陸遙:“……”

是她燒糊涂了還是路醫生精神錯亂了?!

“路君峰,你到底在說什么?”

“這是你欠我的,是你們陸家欠我的!”

陸遙漠然道:“欠你的人已經躺在這里了。”

“還不夠!”

“啪”的一聲,陸遙幾乎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震得她自己的半個手臂都麻了,她終于忍不住朝他咆哮:“路君峰!你非得逼著我恨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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