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華妃娘娘，請我來凝華宮，所為何事？”沈嬌娘走過去，朝華妃一禮，問道。

華妃汲了雙木屐下地，腰肢一擺，帶著一股暖香之氣走到了沈嬌娘面前，她柔聲問道：“不知嬌娘在掖庭宮宮女那兒，做了什么？”

沈嬌娘面不改色地答道：“太后娘娘壽誕已近，嬌娘此次去掖庭宮，是請教一位宮女姐姐，為太后娘娘準(zhǔn)備壽禮去了。”

后頭兩個宮女俯首退了出去，臨出門前，輕手輕腳地將殿門給帶關(guān)了。

“實(shí)話？”華妃問。

“實(shí)話。”沈嬌娘垂眸答道。

門一關(guān)，華妃臉上的笑容便散了。

她連敷衍都懶得再敷衍一下，十分冷漠地看著沈嬌娘，細(xì)長的手指將沈嬌娘的下巴給抬了起來，說道：“告訴我，你找曇華到底是為了什么？沈清羽，你可別想騙我！”

“華妃娘娘在害怕嗎？”

沈嬌娘聲音輕柔，溫婉，聽在華妃耳中卻是尖刻不已。

啪——

華妃甩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沈嬌娘的臉上。

接著，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失優(yōu)雅地反問道：“怕？我怕什么？是怕那個一尸兩命的沈秀茗，還是怕如今朝不保夕的你？”

“華妃娘娘，你怕你自己。”沈嬌娘抬手摸著臉上紅腫的掌印，說道。

華妃不悅地吊著眼角看她，嗤笑了一聲，說道：“你慣會用嘴皮子的，怎么，想用這種話來激我不成？”

沈嬌娘搖了搖頭，答道：“華妃娘娘遣退了所有人，無非是不想給我下馬威時，被旁人看到罷了，你在怕自己再次錯失后位。”

說著，她朝后退了一步，

華妃擰著秀眉正要靠近她，沈嬌娘卻再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隨后，沈嬌娘在華妃震驚的目光中，直直地朝后倒去。

距離正好。

哐啷一聲，她的后腦勺磕在燭臺之上，整個人隨著倒塌的燭臺一道滾在了地上，鮮血頓時就淌了出來。

華妃還沒弄清楚沈嬌娘這要做什么，凝華宮的宮門就被撞開了。

那廂姜越之帶著面色慍怒的皇帝走了進(jìn)來，目光一轉(zhuǎn)，便看到了躺在地上，雙目緊闔，情況不明的沈嬌娘。

“陛下……不……不是臣妾……”華妃神色一慌，連忙扯著衣袍便跪了下去。

皇帝自有眼睛。

他大步走到沈嬌娘身邊，不惜屈尊將地上的沈嬌娘給抱起來，隨后直接漠視了地上的華妃，帶著姜越之走了。

這一夜，凝華宮里長燈燃到天明。

華妃摔了她所能看到的所有東西，在雎水顫顫巍巍進(jìn)來的時候，將最后一個茶盞連杯帶盞地?cái)S了雎水一頭。

“娘娘饒命。”雎水淋著碎瓷片和冷茶，不顧額角的血跡，匍匐在地上不斷地磕著頭。

“我讓你請人，你可是漏了風(fēng)聲？”華妃握著自己的手背，一字一句地問道。

雎水哪兒敢說是自己放走了那兩個宮女？

她顫顫巍巍地趴在地上，除了磕頭，什么也不敢說。

“廢物！廢物！”華妃走過去一腳踢翻雎水，勃然大怒道：“但凡你長點(diǎn)心眼，我便不至于一錯再錯！”

說完，她又有些幽怨地轉(zhuǎn)低了聲音嘟囔著：“不，陛下不會責(zé)怪于我的，都是沈清羽那個賤人陷害于我，陛下最是圣明。”

她慌慌張張地轉(zhuǎn)身奔向書案，提筆一邊寫，一邊對雎水說道：“馬上給我出宮去，告訴蒙哥兒，讓他……讓他去見陛下。”

雎水一迭聲地應(yīng)著，膝行過去。

那頭，皇帝帶著沈嬌娘直接擺駕去了太醫(yī)署，更深露重，內(nèi)侍們跟在后頭手忙腳亂地護(hù)著皇帝，生怕他老人家著了涼。

到太醫(yī)署時，自然又是一番人仰馬翻。

沈嬌娘頭上的創(chuàng)口不小，但好在皇帝和姜越之趕得及時，而御醫(yī)這頭處理得也相當(dāng)及時，是以一切都有驚無險。

“今夜之事，不要對外宣揚(yáng)。”在知道沈嬌娘情況安定下來之后，皇帝如此吩咐了下去。

姜越之俯首應(yīng)是。

御醫(yī)們也識相地趕緊退了下去。

皇帝垂眸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好一段時間沒見的孩子，眼神倏地柔軟了下來。他走近了姜越之一些，寬厚的大手搭在姜越之身上，說道：“難為越之這些日子了，傷既然好些了就不用繼續(xù)休養(yǎng)了，回朕身邊伺候著吧。”

“陛下，但眼下下毒案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臣擔(dān)心那刺客再下毒手，波及陛下，所以……還請陛下恕臣抗命。”姜越之雙膝跪地，十分懇切地說道。

他說得情真意切，以退為進(jìn)，實(shí)則是在引導(dǎo)皇帝將他提到查案這檔事上來。

“這案子的確還沒查清楚。”皇帝的手，收了回去。

接著，皇帝沉吟了片刻，問道：“眼下張卿和秦卿辦事的確陷入到了僵局之中，越之覺得，可有什么破局之法？”

姜越之抬頭，說：“以臣之見，眼下活人已死，不如從死物下手。”

“張卿已經(jīng)查到了毒物來源，但湯賢和胡育一死，你手下那三寶又畏罪自縊，這毒便斷了線索。”皇帝金口一開，便給三寶定了性。

“三寶的事，臣已經(jīng)聽說了，他性格雖然不至于懦弱，但絕不是有膽子主室這種事的人，所以臣猜測，這當(dāng)中必有其他推手在內(nèi)。”姜越之面色不改地接了皇帝的話，甚至敢于承認(rèn)三寶與自己關(guān)系匪淺。

這一點(diǎn)，很大程度上取悅了皇帝，讓皇帝心中對他殘留的那么一點(diǎn)戒備也隨之消散了。于是皇帝嗯了一聲，說出了姜越之期盼已久的話：“那越之便幫襯著張卿和秦卿查查吧。”

再之后，皇帝便擺駕回了自己的寢宮。

而姜越之卻是折返到了沈嬌娘躺著的太醫(yī)署病舍里頭。

油燈搖曳，橙黃的火光照在沈嬌娘恬靜的睡顏之上，姜越之一步步走過去，袖下寒光一閃，隱約可見一柄銀簪。

就在姜越之走到沈嬌娘床邊時，沈嬌娘眼皮一動，睜開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姜越之，問道：“姜常侍可有討到自己想要的？”

姜越之面無表情地兩指將銀簪往袖籠里一點(diǎn)，接著恭維道：“沈小小姐這一出苦肉計(jì)還真是舍得下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