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究竟有沒有幫她,紫陌青最終也沒想明白。后來的她,只知道,幸好自己沒有真正變成他所說的那樣。
被帶離巖漿池后,紫陌青緊接著被關在了一間無比堅硬牢固的石室里,石室周邊布了迷宮陣法,若想逃離,只能解謎而出,如若解不出,便會一輩子困在里面。
紫陌青因為之前受過黑域混沌之力影響,再加上后面又被烈火燒,身體一直處于無比虛弱的狀態,始終無法凝精聚神施展法術。還沒等她有所恢復,新一輪的攻擊就來了。
石室四周的墻上突然出現無數生命在火海中喪生的畫面,萬物燃盡,黑煙彌漫,花草樹木、飛蟲鳥獸,地上的仙人妖魔,無不在熊熊大火中慘烈死去,絕望的求救聲、痛苦的慘叫聲與那些畫面混雜在一起,一瞬間,紫陌青回到了三千多年前的那個地方。
那個時候,她在天上振動雙翅,瘋了一樣地降下天火,給天地帶來一場巨大的劫難。
此時,她仿佛回到了過去,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民間千萬人之一。她看到,小孩子失去了母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沒過多久,哭聲戛然而止,他也被大火吞滅了,她看到,新娘被新郎抱出轎,一場大火襲來,婚禮變葬禮,她還看到,一處處被點燃的山火將快速奔跑的羚羊烤焦了,將正在吃小草的兔子燒成了碳……無數鮮活而又可愛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大地一片凄涼,荒蕪橫亙四野,無邊無際的沉重與死寂。
盡管之前她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在幻境里回到災難現場,為大火中死去的所有生靈收集靈魂信息,好讓他們的靈魂碎片得以重組,在天池圣湖中重塑肉身,以回到復蘇后的大地,可那時候,她一心只為彌補罪惡,從未經歷過被她傷害的人的痛苦,現在,她已被清風用烈火燒了一回,這些石墻上帶給她的沖擊遠比任何時候都更大,更清晰。
如今,再重回災難現場,就如同進了噩夢,令她一遍遍地感到顫栗而難以自控,那種絕望正在逐漸壓垮她心中所信所堅定的一切,她從未如今天般感到自己是那樣的恐怖無情而令人可恨。
偏偏就在這時,石室外面傳來清風巨大的傳音,“龍凰,你難道不覺得,你自己才是這世間最大的魔嗎?一場大火燃盡所有,這天底下又有誰會比你更邪惡恐怖呢?你是魔,你是魔啊!”
“我是魔……”紫陌青失神喃喃念道。
是啊,我才是魔,我才是這天底下最危險的存在,我口口聲聲要保護天下所有人,卻在一夕之間將他們全部化為烏有,呵呵……怎么現在才想起,我才是這個世界的禍之源頭啊!我是魔,沒想到我就是魔……紫陌青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語,如同一個即將崩潰的瘋子。
“所以,龍凰,你與我們又有何區別呢?跟我們一起吧!反正你我已經殺戮一次了,再來一次也沒什么,大不了就再重頭來過嘛!畢竟你是魔,就該像魔一樣,殺伐果決,屠盡天下所有討厭的東西,讓他們在痛苦中受到懲罰,只有這樣,那些不該死的人才不會死,那些愚昧無知的東西才會乖乖聽話。”
清風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石洞,不斷響起,不斷引誘,不斷洗腦。
“龍凰,別忘了,你才是魔,我們都沒有錯。”
紫陌青逐漸在這個聲音中陷入了沉思,隨即是呆滯,慢慢的,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兇狠而堅定,似乎魔性即將被喚醒。
突然,她兩手呈爪狀,將內力全部集至手中,隨后劃拉一下,將手中力量全部推向石墻,一瞬間,石墻上的聲音和畫面全部消失,整個石室震了三震,她慢慢起身,望向石室門口。圣母說過,活著,便是贖罪。
沒過多久,清風便推開石室的門,悠悠走了進來,滿臉得意道:“龍凰,聽我指令,去蘇城將孟秀山、傅凌博他們等人,趕盡殺絕!”
他無比自信,因為石洞內早已點燃了攝魂香,只要紫陌青一旦認同了自己魔的身份,認同了他在石室里說的話,那她便會中攝魂之毒,從今以后,只要毒性還在,她便會循聲認人,只聽他吩咐,成為他的傀儡。
“傅凌博是誰?”紫陌青卻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清風一愣,眉頭微蹙,“你管他是誰,讓你去就去。”
“為什么?我不去你就要殺了我?我永遠不會傷害秀山,其他人與我無關,我更不會去傷害他們。清風,這世上,不一定只有殺人傷人才能解決問題,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雖然我現在身體受傷,能力有限,但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紫陌青認真道。
“你……”清風狐疑地看著紫陌青,欲言又止,過了好半晌,他才又下命令道:“行,那你叫我聲魔尊。”
“不可,在我之上,只能稱天帝圣母與師父為尊者。”
這話一出,清風直接青筋暴起,怒道:“好啊龍凰,你竟敢戲弄我。”他說著一掌打在紫陌青身上,紫陌青似乎沒反應過來,直接被他打得撞在了石壁上,于是原本各處疼痛難忍還未恢復的身體再次雪上加霜。
“既然如此,你還是去死吧!等我吸干你的神力,就用烈火燒死你。”清風使出吸功大法,直擊紫陌青頭頂。
紫陌青見狀不妙,拼死抵抗。就算此刻魂飛魄散,她也不能讓他得逞。
然而,僅一瞬,清風的法術突然憑空消失,他被她擊倒在地。
與此同時,她感受到,自己原本已經減慢流失的神力和生命力此刻竟然在加速流散開去。
這只有一種可能,鳶尾花靈就在附近,而且距離她越來越近。沒想到花靈竟在此刻出現了,紫陌青再無法無動于衷,立即抬步往外走。
清風因為自身功力盡失,也無心再管紫陌青,只想趕緊找到問題所在。
兩人越往外走,外面傳來的動靜便越大。
有人匆匆來報,外面來了闖谷者,他一身神力,后背隱隱有鳶尾花的印記,所有人都失去了法力,只有他還能夠使出法術,如入無人之境。
“拿下他,不管用什么方法。”清風直接下死命令。
報信者得了命令,又迅速跑了出去。紫陌青身體孱弱,疼痛難忍,無法走快,只能穩住步子,慢慢加快速度往外走。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大家拿各種器械圍攻來者的聲音,只不過都失敗了,畢竟她的花靈此刻能夠使用法術,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如此想著,紫陌青嘴角微微一揚。
她以為,身負花靈者既然來了,說明是紫玉堂和青鴻找到了花靈,他們理當也在外面,馬上,她就要見到大家了。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悶哼,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興奮的聲音,聽到這兩種聲音,紫陌青的心立即提了起來。不好,雙拳難敵四手,總有他顧不到的地方,再加上清風這些魔族中人奸詐狡猾,如果他們用上法器,外面來救她的人未必就能全身而退。想到這里,她忍著痛再次加快速度,全力往前跑去。
剛拐過彎,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居然是孟秀山!
怎么會是他?紫陌青腦子里剛閃過這個疑惑,便因腳步沖得太快,腿又痛得無法自制,而往旁邊的石溝摔去。
還沒落地,孟秀山一個飛身,直接把她抱在了懷里。
圍攻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其中真的有人已經拿上法器,開始使用法器對付孟秀山。
來不及多想,孟秀山只能用花靈之力將他們一大片人再次撂倒,只是一大片人撂倒,又有一大片人站了起來,真是無窮無盡。不過現在找到紫陌青就好辦了,直接沖出去就結束了,不用再像剛剛一樣問又問不出下落來,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仔細檢看她有可能在的地方。
紫陌青也來不及多想,見孟秀山抱著她開始往外沖,立即拉了拉他的領口,說:“往回走,快速甩開他們。”
孟秀山一絲猶豫也沒有,聽見她的話后,立馬往回跑。
紫陌青一直給她指著路,他也就一直照她所說的往深處而去,不多時,兩人便已將追趕圍攻者遠遠甩在了后頭。
直到了煉魔境,一群被關押著的修煉者齊齊望向二人,臉上難掩激動之色。孟秀山這時才明白她讓他回來的原因,于是二話不說,趕緊將那些囚禁住他們的鎖鏈用花靈之力統統斷開。
隨后,里面的人蜂擁而出,全部對著紫陌青和孟秀山行禮感謝。
然而,就在這時,孟秀山突然往后跌了跌,就像得病的人要暈著般,剛剛看著還無比強大,現在已經虛弱地站都難以站著。
“秀山,你受傷了?”紫陌青眼里滿是心疼。
“沒有,花靈之力撐不了多久,趕快離開此地,趁我昏過去之前。”孟秀山艱難道,他正強撐著站直身體。
外面是來勢洶洶要捉拿他們的人,里面全是一些孱弱者,就算有的還能使出一點法力,也因為孟秀山的花靈之力而使不出一點來。
沒時間了,紫陌青于是急聲道:“秀山,把你身上的古玉拿出來,用它帶我們離開。”
“啊?”孟秀山當即拿出古玉,但卻一臉茫然,因為他不會用。
紫陌青有些意外,只得拿過他手里的古玉,自己忍著劇烈疼痛,用盡全身力氣使出法力,啟動古玉。
不多時,一陣強烈的綠色強光照在大家身上,只一瞬,大家便同時被吸進了古玉里面。
清風和身邊的和尚、老道帶人沖進來時,古玉正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