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結局
- 在那顆桃樹下
- 風涌晚
- 3874字
- 2020-11-18 13:37:27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的目光堅定,語氣也很堅定。
他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踉蹌了幾步,聲音嘶啞,“你竟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如此啊!”說罷,他又殘忍一笑,“如若真的忘記呢!”
“什么?”
我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偷襲打昏了。
醒來的時候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亦不知自己是誰,從哪里來往哪里去。
聽身邊的丫鬟小蓮說我是太子欽定的太子妃,我與太子感情深厚,將于三日后舉行大婚。
我在前幾天不小心失足落水,頭碰到了水里的石頭,近日可能會有些頭暈癥狀。
嗯,其實我不只頭暈還什么都忘記了。
這幾日我一直聽小蓮講太子的事情,太子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卻唯獨對我展露他的溫柔,對我事必躬親。如果不是這幾日要操辦大婚事宜,他一定會來看我。
到了深夜,我毫無睡意,躺在床上,只覺得心里空空的,好似有很重要的事情被我遺漏了。
忽然聽到外面有什么聲音,一個人突然自窗外跳進來,我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他抱在了懷里。
入眼的是他黑色的袍子,入鼻的是淡淡的龍涎香。
他貌似很開心,“然然,我們很快就成親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我只當他是太開心了,“太子殿下,我……”
“然然,不要喊我太子殿下,喊我伯易。”
“我真的是你要娶的那個人嗎?”
“當然是。然然,我知道你忘了一切,不過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呀。以后的日子那么長,你會看到我的真心的,我們會很幸福。”
“你有沒有隱瞞我什么?”
他略有些慌張,“沒有,然然。我怎么會有事情瞞你!”
“那我是誰?除了你的太子妃,我還是誰?”
“你”,他有些遲疑,卻又很快答復我,“然然,你是已故的定遠將軍孟柯之女孟然,我們是在你家里相遇的,那日你正在桃樹下舞劍,翩若驚鴻,神采飛揚,我便喜歡上了你,從此我們相處的越來越多,你也喜歡上我。只是這次你不幸落水,忘了許多事。”
“是這樣嗎?”我喃喃自語,覺得似對非對。可身邊人給我的感覺不是相愛已久,反而是淡淡的,略帶一些思念和悠長的莫名的感覺,不過不是壞的感覺。
我的身體由緊繃松軟下來。
他與我一起躺下,輕拍我的后背,我的睡意也漸漸襲來。
睡前他好似說了什么,可我沒聽清,只感覺到他問了我的額頭,替我捏好被褥離去。
大婚很隆重,來了那么多的人,卻沒有一人讓我有一種歸屬感。除了他和小蓮好一些。
轉(zhuǎn)眼過去了三年。他對我一直很溫柔,我為他生了一個男孩,他開心得不得了。
我漸漸的沉浸在他的溫柔了,忘了曾經(jīng)對他的懷疑。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把孩子交給奶娘,我和小蓮在暗衛(wèi)的保護下出府了。
走在熱鬧的集市里,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感覺很新奇。
路過一個聽書的茶館,我便走了進去。
要了一壺茶,一些茶點,坐下來邊吃邊聽。小蓮站在我旁邊,留意著周邊的動靜。
聽到說書人講道,“齊國國君因治理無能被趕下來臺,由驃騎大將軍做了皇帝。那齊國國君因自感無能,而跳崖自殺,也是硬性呀!后來在……”
后面的話我聽不到了,只覺得嘴里的糕點不香了,茶水也變得苦澀,我悵然若失離開了茶館。
回去后我望著院子里的桃樹,總覺得它的樹底下應該有什么東西,像有什么牽引著我。沒讓任何人幫忙,我拿著鐵鏟自己憑著感覺去鏟,是空的。
趕上他上朝回來,我撲到他懷里,溫聲細語,“我想去一趟白馬寺。”
他的身體僵了僵,“怎么,突然想去那里了?”
“我聽聞那里有一顆特別大的桃樹,我想去看看。”我抬頭望向他,想從他眼里看出什么。其實也曾無數(shù)次看向他的眼睛。
他扯了扯嘴角,“等過幾天我有空了,咱們一起去,可好。”
“好啊,不過別帶軒兒了,等以后他長大了你再帶他去。”
“帶軒兒,不帶你嗎?”他有些疑惑,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我面上一派歲月靜好,“以后我就不去了,遠途而行,一次就好。”
他眼里的疑惑散了,重新染上了笑顏,“那我讓人準備一下。”
“嗯。”
要去看那顆碩大無比的樹了,我的心里卻很平靜。
幾日后,我們?nèi)缂s出發(fā),一路上我讓人把馬車的簾子掀起,方便我看這一路的風景。
他最近很疲累。父皇年邁,落在他身上的事情越來越多,他都熬出黑眼圈了。
好多次都看到夜深了,他還在批改奏章,皺著眉頭。
我想去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卻每每作罷。反身離去,于是也不曾見到他瞧見我離去的身影時那落寞的眼神。
如今他睡著了,我輕撫他的眉眼,只覺得這人越來越好看。
外面有風吹進來,我趕緊給他蓋上了毯子。
他在睡夢中呼喚我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然然,然然......。”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夢,竟留下了眼淚。我替他擦淚時,他拉著我的手不肯放下,我也隨他去了。
到桃樹那里時,恰逢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它的光那么美,灑在桃樹上,更是灼灼其華,我看呆了。
他看著我,嘴角一直掛著溫柔的笑。
我讓其他人都退下,只余我們兩個。
“伯易”,我輕聲呼喚他,“你看這樹長得這么高,承載著這么多的愿望,它會不會累?”
“不會的,然然,因為樹本無心。”
“樹本無心。”我垂眸低聲呢喃,“但人有心。”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然然。”
“不重要。我們上樹吧,我想站在高處看一看遠方。”我朝他眨眨眼,帶著無可奈何的他一起上了樹。
如果讓別人知道堂堂太子殿下爬樹,一定會忍俊不禁。
夕陽的光灑在他的臉上,罩上了一層朦朧。
“伯易”,他看著遠方的時候,我喊了他一聲。
“嗯,我在。”
我靠在他肩頭,“小蓮喜歡寺里的絕塵師傅,把她留在這里吧。”
他像是被突然刺激到,匆忙將我的臉掰到他面前,他眼里的驚慌怎么藏也藏不住。
“然然。”他好像失聲了,我能看到他的口型,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我輕撫他的臉,他的眉眼,輕聲細語,“伯易”,他的眼淚掉了出來。我替他擦掉眼淚,“伯易,你聽我說,樹本無心,但人有心”。他的神情稍稍緩和。
“我是怨你欺騙我,但也歡喜于這些年你待我的情意。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后來才明白,我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安穩(wěn)。為了這安穩(wěn),我學習武功,放棄了女兒家的一切。直到遇到你,冰冷的湖面開始裂開縫隙,只是可惜時間太短了,那時她也不明白感情。直到后來小小的夸獎,讓她陷入。然而這些年的朝夕相處,讓我明白真正的愛是什么。是長久的陪伴,因為陪伴才是最長情的。”
“然然,你,原諒我了”。他有些哽咽。
“那倒也沒有。”我依舊輕聲,只是臉上變得淡淡的。
“然然,我該怎么補救。”他急急抓住我的袖子。
“無需補救。是我的原因?qū)е逻@一系列事情的發(fā)生。讓你惶惶不可終日,讓那人也身死魂消,我自己失憶。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話,我愛你。或許不如你的濃烈,但細水流長。不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然然,你要拋棄我了嗎?”他的眼眶紅紅的,我頭一次見到,只覺得心疼地無法呼吸。誰敢傷害他至此,是可惡的我啊。可我亦無法面對現(xiàn)在的一切。就讓以前的事情都變成回憶吧。
“伯易,我無法面對當年的事情造成的一切,我心里難安。我過得越好,心里就越難受。”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聲音嘶啞破碎,“我想逃離這一切,我熟悉的不熟悉的這一切!”
他將我緊緊擁入懷里,“然然,你能拋下我,那軒兒呢?你也要拋下他嗎?”
我回抱他,眼淚濡濕了他的肩膀,“伯易,給我一些時間,可能短則幾年,可能長達十幾年,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桃樹下有我埋藏的所有秘密,你看了會都明白的。莫尋我,我會自己回來。”我將他推開,自己飛身離去。
當他好不容易站穩(wěn)時,身邊已無我的身影。
他顫抖著手親自去挖我放在樹底的許愿瓶,也是我一直以來心里的話。
“爹爹那么辛苦,那么危險,我想保護他,我要習武。”
“我被很多人嘲笑,說我沒有姑娘家的樣子,我很傷心。但我沒有錯。”
“今天救了一個男孩子,他長得真好看,一身玄衣,英姿颯爽,就是不怎么說話。”
“他的傷有些嚴重,于是在這里修養(yǎng)了一個月,卻從未見過他說話。他的功夫不錯,能指點我,真好,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
“他走了,我覺得我又陷進以前的日子了,什么時候能再見呀?”
“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我也放棄了尋找,我很難過,難過的心口疼,雖然不知道為什么。”
“我在戰(zhàn)場上被人救了,那人也是一身玄衣,會是他嗎?應該不是,如果是該有多好。不打架多好。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來解決爭端呀!比如和親。”
“三日后要去戰(zhàn)場了,心里非常不安,希望能活著回來。”
看至此,他的眼淚決堤。
然然,因那人與你長相頗像,我便對她以禮相待,可她死了,我沒有了寄托。
我用了幾年的時間才掃清所有障礙,能給你一個安穩(wěn)的家了。可那時兩國要交戰(zhàn),因我的私心,我想出了那個主意。以為你對他情根深種,便對你下了藥,從此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
我會等你回來,軒兒也會等你。
五年后。
兩年前,太子趙伯易登基,封長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趙軒為太子。太子妃外出游歷一直未歸,但仍被立為皇后。,新皇后宮空無一人。
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小太子和年輕的皇上在御花園里練劍,小太子的臉紅撲撲的,滿是汗水。皇上邊給他擦汗,邊說,“若是你母后在,該有多好!”
小太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說話脆生生的,“那父皇,母后什么時候回來呀?軒兒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我也不知道,或許很快,或許很久。”他似是對小太子說,也似是對自己說。
這時,宮人帶過來一塊玉佩,那玉佩潔白無瑕,刻著“然”字。
皇帝的臉上剎那間露出不可思議的、受寵若驚的、開懷的笑,他邊把劍交給宮人,邊抱起小太子,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但還是洋溢著喜悅,“那人在哪里?”
“回皇上,在東門。”宮人細細的尖嗓現(xiàn)在聽來竟也十分悅耳。
于是很多宮人都在那一天看到,皇帝抱著小太子使著輕功朝東門飛跑。
他的臉上洋溢著焦急卻又守得天開見月明的笑,小太子摟緊他的脖子。小太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大概是非常重要的事,因為他從沒見過他的父皇如此失態(tài)。
待皇帝到了東門,便看到一女子背光而立,穿著一襲月光白的長裙亭亭而立,那張臉五年來未曾變樣,反而更增添了成熟的韻味。她就靜靜地站在那里,對他而言就是整個世界撒滿了幸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