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自家老爺子那銳利的目光，白懷善漸漸失去了底氣，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但還是堅持著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兒子瞧著糖寶兒跟以往也沒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性格、脾氣、習慣等等都還是從前的模樣，待我們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像是裝出來的，更不像是沒有了過去記憶的樣子……”

雖然白懷善沒有什么天賦，沒能繼承白老爺子的衣缽，但基礎底子還是有一些的。

比如說，他還是知道奪舍這種玄而又玄神乎其神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也知道那所謂的奪舍只能奪取身體無法奪取記憶，除非……

除非奪舍者能夠吞噬被奪舍者的靈魂。

但即使是如此，也未必能夠獲得那具身體原本的所有記憶。

更重要的是，白懷善依稀記得自家老爺子曾經提到過，現今世界靈氣越來越匱乏了，想要奪舍他人的條件自然也越來越苛刻，越來越不可能實現了。

“你這個不省心的玩意兒！沒有繼承老子衣缽的天賦也就算了，竟然還能連小時候學的基礎打的底子都忘得七七八八，就只記得個奪舍！

“老子剛才說的是，不知道現在這個還是不是原來的糖寶兒！原來的！糖寶兒！聽懂了嗎？”

有這么一個不省心的蠢兒子，白老爺子感到心累，非常心累，心累得忍不住就咆哮了起來。

現如今的這個世界靈氣匱乏，奪舍什么的已經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除了有心之人主動的奪舍外，一個人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還是有很多種可能的。

比如說，天道選擇的被動奪舍。

比如說，陰差陽錯的相互替換。

再比如說，同一個魂魄的前世今生……

“啊？原來的糖寶兒？”

白老爺子都已經把重點說得這么明白了，白懷善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反應了過來，后知后覺地聰明了一回，想起了另外一件現在看起來也許很重要的小事，“爹，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

“你還記得小七去年冬末大病過了那一場后，性子就稍微變了一些嗎？這本來也沒什么，爹你當時也說沒問題的。但最近吧，就是糖寶兒落水后，他好像就跟糖寶兒特別的親近了。

“雖然他和糖寶兒也沒有經常呆在一起，但只要是跟糖寶兒有關的事情，他就特別的關心。就連對糖寶兒的稱呼，都從小時候死活不愿意改口的連名帶姓喊沈棠，變成了現在沒有任何人要求卻主動改口了的乖乖巧巧叫棠姐姐……”

白懷善這話最后用到的這個形容，還是跟自家媳婦學來的。

包括這件事，也是他家媳婦平日里念叨過他才知道的。

不然的話，他一個大男人，還真不會注意到自家孩子的這些細微變化。

只是這么一說，再想想他爹方才的那些話，白懷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小七……不會也有問題吧？

白懷善越想越是心悸，越想越是擔憂，怎么這些糟心事兒全都出在自己家里了？

可真是倒霉透了！

白懷善的這話一出，白老爺子的心上也是一驚，神情越發的嚴肅了，“還有這事兒？你怎么不早說？這么大的事兒，你應該早些來告訴老頭子我的！”

“我……我這不是沒想到嘛！”

白懷善抬手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心虛地賠著笑道。

白老爺子沉默了。

是啊！誰能想得到呢！

明明都是再小不過的細節，要不是他琢磨著趙家那些人突然連續幾日做噩夢這事兒有些蹊蹺……

不！如果不是趙家的那些人連著幾日做噩夢，受不了后去請了第八大隊的神婆出山上門做法，被第三大隊的隊委會得了消息逮了個正著，這些小事都不會有人特意在他的面前提起。

等到時間長了，久而久之的，誰又還會記得這些突然發生變化了的細節呢？

白老爺子長嘆了一聲，靠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一手動作緩慢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手擱在扶手上顯得有些無力，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幾歲。

他是老了，偏偏還不能倒下。

就眼前，自家這不中用的蠢兒子還在等著自己的吩咐。

還有書房旁邊的小隔間里，安邦那孩子也在等著自己的一句準話。

“你去把糖寶兒喚過來，就說……就說是老頭子我要找她說說話……”

終于，白老爺子下定了決心，沉聲如此吩咐白懷善道。

他始終還是覺得，趙家的那事兒肯定是與沈棠有關的。

不管她還是不是原來的糖寶兒，也不管她是誰，只要這事兒最后的處理結果不能讓她滿意，這事兒就沒完！

與其他們這些長輩，尤其是他這個老人家在這里糾結，不如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至于要不要借機試探沈棠……

唉！見機行事吧！

如果真的是她出手將趙家的那些人折磨成了那個鬼樣子，自己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啊！

還有小七，蔻兒留下的唯一血脈小七，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原來的小七，還是不是他們家的小七……

白老爺子越想越是低沉，連白懷善應聲出去了都沒有注意到。

等到他回過神來，繼續打起精神來面對這些事情時，才發現沈棠已經站在了他的書桌前，正好奇地一本本地看著他書桌上撂著的那些醫書……的書名！

“糖寶兒來了啊，坐吧！”

雖然白老爺子還不知道沈棠到底是不是從前的那個糖寶兒，但在一切真相還未明了之時，他仍是把沈棠當作糖寶兒來對待，笑瞇瞇的和藹可親模樣一如先前，溫聲地給她指了一個距離最近的位置坐下。

要知道，之前白懷善和鄭安邦在這書房里的時候，可都沒有這個待遇的。

“謝謝太爺爺！”

沈棠點了點頭，依言乖巧地坐下，然后靜待下文。

盡管白老爺子和白懷善父子倆說話的時候，她的人是在廚房里幫著奶陳清婉準備午飯的。

可以她的精神力，只要想知道白老爺子和白懷善說了什么，就能夠聽得到。

所以，白老爺子邀她過來書房說話的用意，她是知道的。

不過，敵不動我不動，就看誰能沉得住氣！

沉不住氣的那個，自然是先被掀了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