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過來把這把野菜給洗了吧……”

陳清婉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吩咐道。

頓了頓，她又覺得洗菜需要碰到冷水對她的糖寶兒不好，馬上便改口道：“算了，糖寶兒你還是過來幫奶蒸飯吧，奶去洗菜！”

“不用啦奶，我沒有那么脆弱的，我來洗菜就好了！平常早上的時候，家里的早飯不都是我做的嗎！”

沈棠無奈，還有些哭笑不得。

她本就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但自家奶陳清婉看她時，出于疼愛和珍視，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濾鏡，仿佛她真的脆弱易傷，生怕她哪里磕著碰著冷著凍著了。

“這……這哪能一樣！”

見沈棠伸手去拿野菜，陳清婉連忙出言阻止道。

“哪里不一樣了？”

沈棠歪了歪頭，似是好奇又有點可愛地反問。

然后陳清婉又被她的話給噎著了。

是啊，哪里不一樣了呢？

好像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啊！

最后，陳清婉只得選擇了退讓，“行吧，你去把那野菜給洗了吧……”

話罷，她就轉過了身去專心蒸大米飯，眼不見心不煩了。

“好的，奶！我很快就好哦！”

望著自家奶背對著自己的身影，沈棠調皮地眨了眨眼，笑瞇瞇地洗菜去了。

沈棠她們這邊的廚房里氣氛越來越融洽，白楓他們那邊的屋子里學習氣氛也漸漸濃郁，唯獨白老爺子書房里的氣氛壓抑得如同一潭死水。

簡單地說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里大隊中發生過的大事小事，鄭安邦見白老爺子和白懷善父子倆似有別的事要商量，便主動退到了書房旁的小隔間里喝茶。

他雖是第三大隊的大隊書記，但第三大隊也就是原本的白家村，始終是白家的地盤。

相比起他們這個第三大隊隊委會，村民們也更信任白老爺子。

不過這些，鄭安邦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畢竟數百年來，都是白家在庇護著白家村。

哪怕是現在，第三大隊的發展與白家的名聲和人脈也是息息相關的。

要不是有白老爺子這根定海神針在，石麓公社甚至是縣上面也不會那么照顧第三大隊。

所以，能退讓一步，該退讓一步的時候，鄭安邦還是會在白家的面前退讓一步的。

更何況，白老爺子待他有恩，第三大隊和第八大隊那亂七八糟的關系又與白家的秘事有關。

越想這些，鄭安邦越覺得頭疼，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他都是如此了，也不知道懷善二舅和老爺子又是何等的為難！

“你有沒有仔細留意過，那趙家人的夢魘情況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

鄭安邦離開書房后，白老爺子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在過來石麓公社上找白老爺子之前，白懷善就特意仔細地打探過了——

嗯，特意仔細地問過了他家媳婦！

所以，白老爺子一問，他立刻就回答了上來：“大概是在七天前，那天……”

“那天，趙家的那些人先是私下找了糖寶兒出去，然后跟糖寶兒發生了爭執失手將她推落水中，又沒有及時救援直接跑開了。幸好小七路過，把糖寶兒給救了起來。

“接著，還沒等你們這些長輩反應過來，上門去那趙家找他們麻煩……呃，討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和糖寶兒落水后養身體的賠償，那趙家人就先一步找上門來，說咱們家糖寶兒是他們家老大的二閨女，一心想要認回女兒結果卻被你們打發走了。是不是？”

別看白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但記憶力那是真的好。

甚至有些細節，剛才白懷善簡單地帶過了，卻瞞不過白老爺子。

“是，是這樣的……”

這不，白懷善面對著自家老爺子，心都不由得虛了幾分，語氣也是訕訕的。

明明，明明他也沒有做錯什么呀！

也就是……也就是沒把細節講得那么清楚而已！

“你這不省心的玩意兒！都多大了還不長記性！還不長腦子！都說了閨女要嬌養嬌養嬌養著！不能再大意了被外頭的人給騙了去！你就是不留心！不留心！”

白懷善這確定的話一出來，就被白老爺子一把抄起旁邊書桌上擱著的厚厚醫書一邊不停手地砸著，一邊氣憤不已地說教著，“當年蔻兒的事，你都忘了嗎？你都忘了嗎？你都忘了嗎？啊？

“要是當年你們這做父母的能夠小心留意些，蔻兒就不會被那狗男人給騙了去，年紀輕輕就沒了命！現在到了糖寶兒，你們這些長輩還不吃教訓，竟然又大意了，差點叫糖寶兒也送了命……

“不對，現在這個還是不是糖寶兒，我們都不知道！”

想到這，白老爺子一陣心悸，覺得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但事實上，他的身子骨還是好好的。

就像亡妻去時，就像孫女走時。

他是那么的悲傷，但他還是活得好好的，也得活得好好的。

白家的下一代繼承人，他的接班人，還遲遲沒辦法定下來呢！

懷善他們這一輩，連帶著他的養子兼親傳徒弟沈明濟在內的三兄弟，就沒有一個能夠完全繼承他衣缽的。

懷仁和明濟還有些學醫的天賦，勉勉強強能夠拿得出手。

懷善這孩子，連醫術都拿不出手，當個赤腳大夫都是勉勉強強的。

到了懷仁、懷善兄弟倆的兒子那一輩，懷仁的長子一兒白芨倒是很有學醫天賦了，但也僅限于學醫天賦而已！

其它方面，白芨那是比他爹都還不如，根本就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剩下那三個憨憨，除了四兒白蘇還有點兒種植天賦外，全是廢物！

哦不對，蔻兒那個孫女還是挺有天賦的，但是沒有向學的心，年紀輕輕就被人騙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曾孫，也就是懷善他們兄弟的孫子這一輩，他的選擇倒是多了，可并沒有什么卵用。

他老人家要的是曾孫嗎？

他要的是繼承人是接班人啊！

這么想著，白老爺子更加悲傷了。

但悲傷什么的，沒有最悲傷，只有更悲傷。

因為他的蠢兒子白懷善竟然還要問他，問他剛才那話里的意思：“爹，你這話什么意思啊？現在的糖寶兒，還能不是糖寶兒了不成？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