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須晴停住腳步，轉過頭看鮮于子駿，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戲。連陳初陽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初陽兄你不是說那幾個嬤嬤因為受了刺激心神不定難以平靜嗎？正好現在青公子在這，我們不妨讓青公子看看，說不定青公子有辦法呢？”鮮于子駿輕笑著說道。

“這個……”陳初陽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并沒有立即應允下來。賀須晴皺了皺眉頭，沒有聽懂鮮于子駿究竟是什么意思。

“青公子，我給你解釋一下。”鮮于子駿對上賀須晴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說道：“青公子上次出席初陽兄的宴席的時候也聽說了吧，北家幸存的幾個嬤嬤現在在陳府待著，但是由于受驚嚇過度，到現在也沒有說過什么有價值的消息。既然青公子精通醫(yī)術，可以前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么意外收獲呢？”

北家的嬤嬤？賀須晴心中一動，下意識想到吳嬤嬤等人。她確實是想過有機會的話到這里探探有關于北家嬤嬤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有了現成的機會。

“青公子近來為初晞的事情已經很操心了，再讓他為其他事情煩心，實在是不妥。”陳初陽這樣答道。

“只是去看一看而已，青公子既然是醫(yī)師，正需要多多接觸各類病人。再說了，我們都對北家的事情心懷疑惑，要是能盡快找出線索，豈不好？”鮮于子駿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賀須晴，語帶深意的接著說：“再說了，黎清焰也對這件事情很是上心，要是能早日解決的話，我們也不必如此糾結了……”

“這件事情還是要看青洐公子本人的意愿。”陳初陽還是沒有幫著鮮于子駿說話，賀須晴不開口，他也不輕易地答應下來。

“我可以去看看。”賀須晴開口道。

“青公子，這件事情你也不必勉強……”陳初陽微微皺起眉頭說道，他好像時刻從青洐的立場出發(fā)，處處維護著她的意愿。

“初陽兄此言差矣。青公子既然已經開口，就說明他是愿意的，怎能說是勉強呢？再說了，北家的事情人人掛心，說不定青公子也想出一份力，還請初陽兄給他這個機會。”鮮于子駿立刻接上話，把陳初陽沒有說出來的話全數堵在口中。

陳初陽再次看看賀須晴，賀須晴依舊沒有什么拒絕的樣子，他才松口道：“既然這樣的話，多謝青公子肯費心了。我?guī)銈內タ纯茨菐孜粙邒甙伞！?

陳初陽走在前面，賀須晴與鮮于子駿并排跟在他身后。賀須晴能感受到鮮于子駿不時往她身上瞟的目光，只是她心中想著幾位嬤嬤的事情，并沒有精力去對付他。

陳初陽帶兩個人彎彎繞繞走了許久，最后甚至潛入一條極為隱秘的密道。路越走越窄，陳初陽在前面解釋道：“這幾位嬤嬤現在極為畏懼見生人或是見光，所以沒有辦法只得把她們安置在這里。再加上我怕有心懷不軌之人想對她們下手，所以安排了專人在這里保護她們。”

“初陽兄想得果然是周到。”鮮于子駿贊道。

賀須晴漸漸落在鮮于子駿的身后，尤其是在路途狹窄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陳初陽選的這個地方確實是極為隱蔽，而且確實是有不少侍衛(wèi)在此守候。如果不是陳初陽親自帶路的話，外人很難進入這里。

曲曲折折的甬道走盡，賀須晴只覺得眼前驀然開闊起來。原本還有些陰暗的甬道，盡頭忽然出現了明亮的燈光，她走過去之后才發(fā)現這是一個類似于地牢一樣的地方。只不過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地牢好很多。這里被鐵柵欄隔斷了好幾處隔間，處處都是燃燒的蠟燭，每個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賀須晴甚至有些分不清楚這里究竟是地上還是地下。

由于光線充足，這里也沒有什么陰森詭異的感覺。陳初陽一直向前走，一直到最里面的一方柵欄前才停下來。

“就是這兒了。”陳初陽說道。

賀須晴走近兩步，這里確實是與地牢很像，他們現在就像是隔著柵欄與地牢里的犯人對視。只不過這“地牢”的里面卻不是稻草與硬地板，而是全套的桌椅床具，與尋常人住的房間布置并沒有什么兩樣。

一個頭發(fā)散亂的婦人正在一方矮榻上坐著，背對著他們，不知道在咕咕噥噥自己說些什么，她還會不時地搖晃兩下身體，光是一個背影就顯出十足的瘋態(tài)。

“能不能讓她轉過身來？”賀須晴開口，她的心已經開始怦怦直跳，不過她知道自己此時一定要鎮(zhèn)定下來，絕對不能被鮮于子駿與陳初陽看出什么異樣。

陳初陽對站在他們身后的侍衛(wèi)比了個手勢，那侍衛(wèi)立刻拎著一個碗走上前來，在柵欄門口使勁地敲了兩下，嘴里吆喝著：“快起來開飯啦！開飯啦！”

原本還封閉在自己世界中的婦人聽見這句話立刻停住了搖晃，以一種讓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站起身來奔向侍衛(wèi)，在被柵欄攔住的時候立刻雙手緊緊地抓住柵欄，臟亂的頭發(fā)披下來蓋住了大半張臉，她嘴里一邊呼呼嗬嗬的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一邊用無比渴切的目光盯著侍衛(wèi)手中的空碗，嘴中的涎水滴滴答答，粘在她原本就已經臟兮兮的衣襟上。

賀須晴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她沒有想到“受刺激心神受損”會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他們三個人站在這里，完全沒有吸引這瘋子的注意力，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侍衛(wèi)手中的空碗，還不時地把自己的手從縫隙中伸出去，試圖把那碗抓到手中。

賀須晴看不清楚這人的臉，她垂下來的頭發(fā)太過于礙事。正在這時，侍衛(wèi)把碗丟到瘋子的面前，這瘋子立刻蹲下身子伸長了手臂把碗從柵欄縫隙中扒拉到了自己面前，嘴中“嗬嗬”的發(fā)出傻笑聲，垂下來的涎水滴落到空碗中，讓人難免生出幾分惡心。

而她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人難以置信。這瘋子捧著空碗像是捧著什么珍饈美味一樣，把手伸進碗中，像是在虛空中抓了什么東西，隨后又填進嘴中，竟然還有模有樣的咀嚼起來，好像她真的是在進食一樣。

嚼到最后，她甚至還發(fā)出一聲“咕咚”的吞咽聲，隨后一臉滿足地傻笑兩聲，繼續(xù)這一套動作。只不過偶爾有兩次她的頭發(fā)遮擋了她自己的視線，她毫不猶豫的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扯向了自己的腦后，用力之大，幾縷頭發(fā)甚至被直接拽了下來，但是她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意一樣，依舊是心滿意足的“吃著”碗中的東西。

也就是趁這片刻的空檔，賀須晴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雖說她臉上有些臟污之物，但賀須晴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個已經癡傻的婦人，她之前見過。

不管是見過，甚至還熟記于心。這個婦人在幾個月之前，曾經一路攬著她逃走，也曾無比憐惜地喊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