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簡陋，不過很快就會好的。”程無澈把一個小瓶子湊到北南蝶鼻子邊，北南蝶眼神頓時凌厲起來，屏住呼吸不肯吸入那莫名的東西。程無澈堅持了一會兒，北南蝶的臉頰漸漸因為窒息漲紅，卻還是沒有妥協的意思。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程無澈收回藥瓶，對上北南蝶的目光：“我還真是不忍心看見你這種眼神——”

北南蝶醒著或是昏迷著對他而言沒有什么大的區別，畢竟北南蝶現在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了。程無澈站起來對那兩個白衣人打了個手勢，兩個白衣人悄無聲息的從房間中退出去，北南蝶不能扭動頭，看不見他們的動作，唯一能看見的就是床板上房有些破舊的床幔。

這里明明有床有桌，卻不見一個住戶。應該是廢棄的房屋。程無澈前段時間剛說過黎清焰快要找到那島上了，現在卻又說馬上要見到黎清焰了……北南蝶心中思緒雜亂，程無澈云淡風輕的坐在她身邊，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就算不想睡過去，閉目養養神也還是可以的。”程無澈的臉在她的視線范圍之外，北南蝶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雖說我覺得你能撐得過去……”程無澈默了一會兒，接著道，“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告訴你一聲。變強的話，過程可能有點辛苦，但結果是值得的。——你絕對能撐得過去，畢竟你之前……要是這次成了的話，之后我也能……”

他話說得斷斷續續，更像是自言自語，說到一半便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了。

要是北南蝶能看見程無澈的表情的話，一定會驚訝的發現程無澈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恍惚。他在桌子上支起一只手托著下巴，眼神毫無焦點的落到某處，顯然已經沉浸在對某件事情的想象中了。

他鮮少出現這種失神的狀態，清麗異常的容貌因為無意識的恍惚變得有些清冷，生出一股讓人難以靠近的疏離感。

北南蝶能做的只有眨眨干澀的眼睛，把心中的不滿不安一壓再壓。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程無澈終于又動了。他往窗邊瞥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走到北南蝶身邊，面朝里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說話的聲音近乎耳語：“魚兒上鉤了。”

北南蝶呼吸一滯，程無澈已經彎下腰將她再度抱了起來。在她視野中停滯了許久的床幔終于消失，北南蝶的頭在程無澈的臂彎中垂下，視線一角正從窗子邊掃過。窗外空無一人，她卻直覺他們已經落入了別人的視野中。

程無澈不再說話，也不去管北南蝶究竟能看到什么，只是放輕腳步，慢慢往門外走去。北南蝶一路看過去，被人盯著的感覺有增無減。

但是看程無澈悠閑的樣子，又不像是要有什么麻煩的樣子。

程無澈動作悠然，身形卻極其輕快。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已經回到了他們剛下馬車的地方。兩個白衣人在那里接應，一看到程無澈出來，立刻一前一后迎上來，小心地護在他們周圍。

從始至終，北南蝶沒有看到第三個人的出現。

再往前就遠離了鎮子，路邊一片小樹林，樹林后面就是一座山丘的山腳，一條小路從樹林中蜿蜒穿過，被路邊的雜草遮的有些看不清楚了。

程無澈就這么帶著北南蝶，一路繞進樹叢，北南蝶注意到，程無澈似乎在有意隱藏自己的蹤跡，穿過樹林的時候，更是七轉八轉，充分利用周圍的地形，像是要把身后的人甩掉。

樹林之中，那駕離開的馬車再度出現，靜靜地等著他們。

程無澈繞到馬車前，借馬車擋住了自己的身子，卻沒有把北南蝶抱上車，而是與她一起躲在了一叢亂石之后。

馬夫揚起鞭子，兩個白衣人跳上馬車，一前一后護在車廂外面，一行人漸行漸遠。

程無澈沒有動，慢慢把北南蝶的身子調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像是特意照顧她的便利，讓她正好能看見石頭外面的樹林。

北南蝶努力忽視身后程無澈身上的味道，集中精力看向眼前。

她方才就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們，但那只是一股不講道理的直覺，她現在更想好好驗證一下。

程無澈口中的“魚兒”，也是這個意思了吧。

藏在暗處的人十分謹慎，一直到那馬車的聲音漸漸消失，林中才出現一個黑色的身影。

北南蝶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說是一道身影，也只是某棵樹的邊緣出現了一抹黑色的衣角，一閃即逝，隨之又輕快的轉到下一棵樹后，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誰。

可北南蝶還是一眼確定了那人的身份。

黎清焰。

那個不遠不近的跟著馬車的人，正是黎清焰。

北南蝶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三個多月的時間，黎清焰還在追尋自己的蹤跡嗎？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心底迸發出來，如絲線一樣把她纏繞起來。

“還真是難纏。”程無澈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把北南蝶驚了一下。黎清焰身影的出現也就那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身影消失之后，程無澈再度站了起來，這次卻是往與馬車路線相反的方向出發的。

北南蝶瞬間明白了程無澈這一系列動作的目的：從她出山被程無澈帶走不久，黎清焰就已經知道了她的下落，并且帶了人打算尋到程無澈的居所——也就是那座島，可程無澈隱藏了這么多年的地方，顯然不想輕易被黎清焰找到。

要在不與黎清焰起沖突的情況下辦成這件事情，最省事的辦法當然是將她轉移——還要讓黎清焰主動發現他們的蹤跡，確定北南蝶被程無澈轉到了新的地方，才能把他的注意力引走，保住那座島的隱秘性。

那駕馬車就是個障眼法，引著黎清焰改變自己原先的路線，還不能發現她真正的藏身之處。

把黎清焰引開，不暴露自己的老巢，還能專心帶著北南蝶去做其他的事情——程無澈打得一手好算盤。黎清焰果真是按照他的想法邁進了陷阱。

“這邊一切順利，我們可以專心做接下來的事情了。”程無澈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步子比原先更快，幾個起躍就已經把這片樹林甩在了身后，轉進了另一片亂石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