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澈眼簾掀起一條縫，看了看北南蝶的臉色，微微笑了笑，幾乎是懶洋洋的說道：“南蝶，冷靜。這東西對人的情緒影響很大，你越是在意它，就越能感受到它?！泡p松，你知道它是用來干什么的嗎？”

他問完停頓了一會兒，沒聽到北南蝶的聲音也毫不意外，自問自答道：“用來安神的?！?

北南蝶抿緊了嘴唇，臉上擺明了是不相信他的答案。這種東西不讓人走火入魔就已經算是好的了，安神？調動起緊張的情緒再安神嗎？

“你只要平緩呼吸，慢慢靜下心，像我一樣乖乖待著，像平常呼吸一樣自如地引著這股味道慢慢進入肺中，很快就能知道這東西的好處了。”程無澈悠然說道。

身處同樣的環境，他確實沒有什么失態的反應，一張臉仍舊是白雪般清淡漂亮，絲毫沒有受到這股味道的影響。

北南蝶從一上車就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這味道上，聽了他的話，雖然心中還有懷疑，但也別無他法，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暫且試一下。

她穩住心神，不再刻意排斥那股味道，氣息吐納了幾遍，意外的發現那股味道真的像是淡了不少。

味道一淡下去，那股逼人的霸道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清幽的香氣盈滿口鼻，如同置身花叢，竟還讓人有幾分享受。

北南蝶內心卻沒有因為這種變化平靜下來，反而疑慮更深：她雖然沒有對香料做過什么專門的研究，但也總歸是有些了解的。況且香料與藥草也有些相通之處，研制的基本方法也都大同小異。她從未見過這類“安神”的香料，只見過與此類似的迷藥。

迷藥之類的，也有能隨著體溫的升高、或者什么外力的作用加快揮發、極快的展示出效果的，她原本還警惕這“引魂香”是不是什么迷藥，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她依舊四肢輕快，腦子清醒，沒有什么麻木的地方。

“你是怎么找的這種邪門的香料？”北南蝶猜來猜去找不到結果，干脆直接開口問了。

“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的?！背虩o澈給了一個不算是答案的答案，說罷又朝北南蝶眨了眨眼睛：“這味道對我現在已經沒有用了。你要是聞多了，也會習慣這個味道的?！?

沒等北南蝶回答，他又怡然自樂道：“聞慣了甚至會覺得離不開了?！?

“用不著?！北蹦系贿呎{整呼吸一邊冷道。她對香料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也萬萬不想有什么“離不開某樣東西”的想法。

程無澈沒有再反駁她，再一次沉醉在這個味道中。車廂中靜了下來，只不時傳來些車轱轆轉動的聲音。

慢慢平靜下來之后，北南蝶被這股味道熏得有些昏昏欲睡，迷藥兩個字又搖搖晃晃的從心底里升出來，還沒有完全確定，馬車嘎的一聲停了下來，程無澈的聲音隨之響起：“到地方了。南蝶，可以下車了?！?

北南蝶渾身一震，模糊的睡意立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程無澈推開車門，一陣帶著涼意的風猛地撲進來，北南蝶身邊清幽的香氣被吹散了不少，她卻一怔，下意識的覺得少了點什么。

程無澈正好回頭看她，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茫然，卻也沒有多說什么，輕笑道：“下來?！?

北南蝶緩過神，自己跳下馬車，引魂香的味道減弱了不少，被風一吹，幾不可聞。她深深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心中的那點異樣也隨之被排了出去。

環顧四周，北南蝶有些意外。他們上車的時候還在群山之中分不清東南西北，這一路上也不知道選的什么路線，居然到了一個清靜的鎮子上。

街道兩邊房屋有些破舊，路上行人也沒有幾個。只有兩三個老舊的酒幡，在風中微微晃動。

程無澈他們一下車，駕車的人立刻調轉馬頭繞過鎮子，朝著遠離鎮子的一條路走了。北南蝶正詫異，身側忽然一痛，四肢不受控制的軟軟跌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又被程無澈一條胳膊牢牢攬住，扣在了自己懷中。

北南蝶張了張嘴，更加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聲音了。程無澈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在她身上幾個大穴處點了幾下，酸麻的感覺一閃而逝，北南蝶很快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唯有一雙眼睛還能骨碌碌的轉動，其他部分竟然全都喪失了感覺！

她睜大眼睛看著程無澈，無聲的譴責著他，程無澈動作輕柔的把她橫抱起來，故意避開她的視線，步履輕快的繞進一條僻靜的巷子，神態自若。

北南蝶視線中只剩下了他線條流暢的下巴，心中一瞬間多種想法閃過，卻抓不透這人究竟想做什么。

兩個白衣人跟在他們身后。北南蝶身體不能動，五感卻俱在，三個成年人，腳步竟然輕的可以忽略不計，她心中有些發寒，另一樣東西卻迅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程無澈身上正是馬車上那引魂香的味道，她剛從那味道中緩了一會兒，現在再次聞到，那股莫名迷戀的感覺再次升騰起來。尤其是在身體不能動的情況下，這香味對她的影響仿佛又擴大了好幾倍。

意識到這一點的北南蝶連忙穩定心神，不想被這種莫名的感覺縈繞，偏偏程無澈在這個時候開口：“黎清焰現在具體在什么地方？”

北南蝶一時怔住，連平穩呼吸都忘了保持：黎清焰？

程無澈稍稍偏了一下頭，北南蝶這才意識到他是跟那兩個白衣人說話。她正想集中精力聽聽那兩個人說什么，程無澈就已經迅速的扭回了頭，語氣平淡地說道：“這樣啊……”

“這樣”是怎樣？北南蝶心中有些急躁，那兩個白衣人究竟表達了什么？

“南蝶，一會兒我們就能見到他了?！?

北南蝶只看到程無澈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輪，語氣中帶著些笑意，卻還是沒有與她直接對視：“你就先委屈一會兒，好好休息一下。等睡醒了，就風平浪靜了?！?

他說著停下了腳步，進了一扇門，北南蝶只覺得眼前白影一閃，就從程無澈的懷中轉到了一塊硬邦邦的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