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鬼醫的人大抵也都了解一些。他們自年幼之時就開始了解鬼醫的傳說，后世對自己這位祖師爺崇拜甚深，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覺得他最后的決定是這一生最嚴重的污點。

北南蝶雖然也算是半個鬼醫族中的人，但是很少沒有聽過這類傳聞——檐蛛是斷斷不會主動跟她講這些沒用的東西的，她唯一知道的這個古老的故事，也是吳嬤嬤閑暇時候講給她的。

“這么說，那位族師剛開始看中的藥草，就是最為常見的尚竹草了？”黎清焰把北南蝶的話同鬼奎的墓中之物聯系在一起，猜測道。

“沒錯，書上記載就是尚竹草。而且盒子中的布帛，既然繡著長生紋，是不是也是暗示‘長生’這個意思？”北南蝶答道。

她剛說完，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性：“或許，這些根本與先代族師沒有什么關系，在棺材中放置尚竹草，也可能是一種祭祀或者祈禱的儀式，企盼魂魄什么的長生不老之類的……”

她終究還不是了解鬼醫的種種文化習俗，不知道自己的這個猜測是否屬實。

“不是。”黎清焰忽而肯定的說道：“一切需要注意的禮節，鬼奎都跟我交代了，他并沒有提到祭祀之類的儀式，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在乎這些死后的虛禮。他明確的跟我說過，盒子里面藏著的是跟藏書有關的信息。”

北南蝶的心漸漸揚了起來：“也就是說，我們的猜測說不定還是可行的？”

“如果這個猜測的方向是對的，族師走過的路線應該就是藏書的地點？”黎清焰接著道。

“可我們的手中并沒有那些往來的書信記錄。”北南蝶抖了抖手中的書，上面關于這件事情的記載只是短短的一頁，言簡意賅，絲毫沒有提有關于書信內容的事情。

“鬼奎墓中有一個專門放書的石室，一直未曾打開過，我先去看看。”黎清焰站起來，急匆匆的就要去求證，不料北南蝶叫住了他：“你先等等，我還有一件事情。”

黎清焰停住腳步，看著北南蝶從一疊雜亂的書堆上拿起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站在原地頓了頓，才謹慎的交到他的手上：“這個，你收好，是給我……是給北南玉用的。”

黎清焰動作一滯，半晌才問道：“藥方？”

北南蝶點點頭，低聲道：“他現在的情況有些不穩定，雖說我之前已經給他用了些藥，但畢竟沒多長時間。麻煩你先把這個給他用，還有……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多讓他接觸接觸外面的世界，他已經被關在地底將近一年多了。”

黎清焰把那張紙展開匆匆看了看，正想收進懷中，北南蝶眼神又有些異樣的閃了閃，別扭地說道：“這上面的東西，都不是什么尋常東西。只怕……要你費心。”

“我已經把他轉移到一個安全隱秘的地方了，也有專門的人看護——白岐雖然有些時候不甚靠譜，但是對我的命令還是會執行的。暫時還沒有人能發現他。”黎清焰道。

“多謝。”北南蝶應了一聲，聲音中的別扭還沒有消下去。

“最近陳初陽那邊有些不太平。他雖然沒有找到什么證據，但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話，他遲早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他現在已經加緊對黎府的監視了，但凡有些機會都會來一探究竟的。”黎清焰道。

“陳初陽不會善罷甘休的……”北南蝶臉色有些陰沉，她現在還不清楚陳初陽究竟在北家的事情上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但是他對待北南玉的方式絕對不是她想看到的，“還請你好好看住他，不要讓他發現北南玉的下落。”

“我自然會防住他。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兩個現在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北南玉的事情出了絲毫紕漏，陳初陽就有光明正大的把柄來對付我了。”黎清焰冷哼道。

北南蝶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一會兒，黎清焰接著說：“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不少，你最好先好好休息一下。要是真的在墓穴中發現了相關的線索，我們要盡早動身。程無澈那邊我們查不到消息，但他身邊要是也有鬼醫族中的人，說不定也會意識到什么意思，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面才行。”

“我們？”北南蝶帶著疑惑重復了一遍。

這下換黎清焰沉默了。

許久，他才低聲說：“不然呢？”

北南蝶莫名有些不自在。

黎清焰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道：“你從剛才就有些不對勁，怎么了？”

北南蝶不知道如何開口，黎清焰就替她說了出來：“是覺得我跟著讓你不方便？還是覺得我對你一直糾纏、有些礙手礙腳？”

北南蝶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黎清焰走近兩步，彎下身子猛然間貼近北南蝶，聲音無比低沉，也無比認真：“不然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告訴我？”

北南蝶有些不適，向往后撤，卻被他伸到自己身后的長臂攔住了退路，只好僵著身子停住，心中莫名其妙有些發慌。

“你怎么想的？”黎清焰的聲音越發低沉，離得也越來越近，北南蝶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到自己臉上的熱氣。

這樣的距離讓她的腦子燒成了一團漿糊，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把黎清焰推開些，被自己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聲音中幾乎帶上了些怒氣：“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么？”北南蝶的雙手抵在黎清焰的胸口，他還是沒有后退半步，依舊嚴肅認真：“你覺得什么？”

“你這么幫我，究竟是為什么？”北南蝶好不容易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滿腔莫名其妙的手足無措都好像找到了發泄口，連聲說著：“我原先就已經想好的，我自己去就好，以后……以后我會給你相應的報酬的。”

北南蝶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她拼盡一切代價也要把北家的仇報了，就算是為此而死，她也絕不會后悔。

但是她自己堅定的相信，卻沒有期望別人能像她一樣相信。要是黎清焰現在提出什么質疑、甚至斥責她的選擇，她都能接受，畢竟黎清焰實在沒有什么一定要相信她的理由。

現在黎清焰不但不質疑，反而毫無理由傾盡全力幫她，這倒讓北南蝶有些無法接受、無法理解。

據她的了解，黎清焰從來不會做對自己沒用的事情。

北南蝶甚至有些懷疑，黎清焰現在是不是故意迎合她，背后給她設了一個什么圈套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