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蝶到了北向嚴的主院，在北向嚴的吩咐下跟著兩個婢女沐浴更衣。她把所有人都關在了門外，自己一個人完成了所有事。

熱水清洗過后換上干爽的衣物，北南蝶小心的把自己的傷口藏在衣服下。她沒有忘記這一路上所有人看到她時的表情。四肢漸漸和暖過來，北南蝶喝下兩杯熱茶之后才出門，回到北向嚴的書房。

北向嚴已經在書房中等著她了。他端坐在廳前主位，書房房門虛掩著，外面兩個侍衛嚴陣以待。北南蝶左右看看這威嚴的場面，淡漠的目光最終落在北向嚴身上。

北向嚴手舉在嘴邊假咳了一聲，揮揮手往旁邊的椅子上指了指，掛著笑容說道：“南蝶，你先坐下吧。”

北南蝶想起北向嚴第一次把她帶來主院的時候，她門都沒進，就已經用兩條毒蛇把這一家人都嚇得大驚失色。那個時候北向嚴還會彎下身子，在她頭上拍兩下，臉上的慈愛也比現在看著順眼的多。

不像現在這樣，嘴角扯起的弧度都帶著幾分勉強。

北南蝶挑了一個靠近門邊的位置坐下，北向嚴嘴邊的弧度更加僵硬勉強了。

“真是讓為父有些意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南蝶就已經出落成這樣的大姑娘了。”北向嚴看著北南蝶感慨道。

北南蝶拉了拉衣袖，袖口有些長。這一身衣服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的，用的似乎是她的尺寸，但也拿捏不準，腰部總有些寬寬大大的。

“為父派人給你置辦的這幾件衣裳，還沒有來得及送到你手上，今天正得了這個巧，先給你試試。”北向嚴熱絡的說道。

北南蝶點了點頭，手腕上忽然疼痛劇烈了些，她臉色隱隱的有些泛白。

北向嚴看著她幾乎可以說是冷漠的反應，訕訕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南蝶要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可以直接跟爹爹說，爹爹讓下人給你做最好的。”

北南蝶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迂回婉轉的話究竟想表達什么。示好嗎？

北向嚴迎著北南蝶的目光尷尬的笑了笑，伸手撫了撫自己的下巴，自嘲道：“老咯，跟女兒說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南玉跟你年紀相仿，要是他在的話，一定知道該說些什么才不至于讓你不耐。”

“我沒有不耐。”北南蝶回了一句，雙手交叉攏在膝上，輕輕地用左手撫摸受傷的手腕，好緩解這鉆心的疼痛。

“哈哈哈，乖孩子，還真給爹爹面子。”北向嚴拍了拍手，又問道：“你近來與南玉兄妹兩個處的如何？這小子總是行色匆匆、苦大仇深的樣子，問他還對我支支吾吾，你說，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北南蝶手上的動作頓住，抬起頭對上北向嚴的目光，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不自然。

檐蛛向來是喜怒不定，所以她察言觀色的本事被迫練得出神入化。北向嚴從她一進門的時候就極不自然，想來現在才算是問到正題上了。

他想探查北南玉最近在跟她做什么。北南玉這兩次回來身上都帶傷，北向嚴注意到也無可厚非。

“沒有。”北南蝶低下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他對我很好。”

“既是這樣……那他身上的傷一定是淘氣的得來的了？這孩子，多大了還這么不知好歹，我原先跟他說的話，他竟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我一定好好說說他！”北向嚴佯怒道。

“他身上的傷因我而起。”北南蝶低聲說道。

“什么？那你有沒有受什么傷？”北向嚴猛地站了起來，眉目間滿是憂慮。

北南蝶感受了一下渾身的痛感，許久才說道：“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北向嚴重新坐下，聲音聽著放松了不少，“有什么事情讓南玉替你出頭是對的，他是哥哥，自然要照顧你。但是要是你們兩個處理不了的事情，可別忘了告訴為父，為父的辦法至少要比你們多。”

北南蝶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書房中有一瞬間的靜默，北向嚴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小心地問道：“南蝶沒有什么想對為父說的嗎？”

“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不用替我操心了。”北南蝶如是答道。

“是嗎……”北向嚴道，“你們年紀還小，許是不知道世間險惡，有些利害關系也不一定能瞧得明白。你還是先告訴爹爹，爹爹幫你們處理一下？”

“是跟鬼醫有關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北南蝶堅持道。

北向嚴停了停，斟酌詞句道：“爹爹已經跟你說過了，鬼醫那邊的水極深，你不能輕易涉足，還記得嗎？”

“我上次說得了鬼醫秘傳之寶后輔佐北南玉，你還很贊同。”北南蝶直直的看向北向嚴，似是在指責他態度的前后不一。

北向嚴被她看得有些狼狽，辯解道：“我原先的意思是樂于看到你和南玉相互扶持的態度，除此之外，你們兩人的安全也是最重要的。南玉向來寵愛你，對你有求必應，你也應該多看到南玉身為北家繼承人的擔子，他的時間還是應該用在北家的事務上。你得不得到鬼醫的秘傳都不要緊，我們北家至少能養得起你。要是為這個，你和南玉兩個去冒什么險，萬一受了傷，就得不償失了。”

北南蝶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讓他受傷。”

“這孩子跟我還說什么對不起，你記得這一點就好了。”北向嚴看起來有些欣慰的樣子。

“我以后要再做和鬼醫有關的事情，就不會找他了。”北南蝶說道。

“話也不能這么說，為父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受傷。你要是需要人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派我們北家最精英的護衛保護你。我知道你也心疼哥哥，他功課繁忙，沒工夫顧慮這么多，你要有什么想說的，跟爹爹說是一樣的。”北向嚴善解人意的說道。

北南蝶的心情忽然低落下來，像是被壓上了千鈞巨石。北向嚴的意思她總算是明白了，簡而言之，就是讓她離北南玉遠一點。

最好別用任何有危險的事情去打擾他，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也是她和護衛去最好。北南玉跟她不是一路人，他光明的前途不能被自己毀掉。

北向嚴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

“我也好多天沒有見著南玉好好完成功課了，他聽你的，你可要替我好好勸勸他，總是不務正業可不行。”北向嚴接著說道。

不務正業……北南蝶覺得寒潭水的涼意再一次順著她的小腿往上爬，她不禁有些瑟縮，在冰涼的椅子上把自己蜷得更緊了。

“你母親這段時間可還好？”北向嚴又問道。北南蝶沒有說話，他嘆了口氣繼續說：“你母親這輩子也是只疼愛你一個，你有空還是要多陪陪她，說不定她的心結也會解開。”

她的心結因你而起，為什么要我去打開？北南蝶心中默道，那塊巨石沉的更深了。

“幸好還有你，要不然她這一輩子也算是苦的了。唉，我對不起你娘，只能在你身上補回來了。”北向嚴嘆了一口氣。

北南蝶手微微顫抖，壓抑了一遍又一遍，終于還是沒能忍住，那寒意已經快涌到她的心臟了，她幾乎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