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窗外的具體情況，賀須晴卻能敏銳的感覺到，對方正在極力向馬車靠近。兵器相撞聲越來越近，黎清焰卻仍然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一聲沉悶的爆裂聲忽然在馬車附近炸響開，賀須晴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股濃密的白霧忽然之間從馬車的縫隙涌進來，來勢洶洶。

“屏息。”黎清焰忽然間開口，傾身向前一把把賀須晴撈進懷中，踹開車門踏著車軾輕點向上，幾個輕飄飄的跳躍就站到了街道一側屋檐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的場景。

賀須晴從看見白色煙霧的第一時間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不過被黎清焰突然之間拽起來的時候心中的驚訝讓她差點破功，此時她雙腳穩穩地落地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后知后覺的查看著下方的場景。

朦朧的晨霧已經褪去，東方的天空太陽都已經出來了多半，然而他們腳下的馬車處卻正是一片混亂。

約莫有五十個左右的蒙面人正不停的投擲著什么東西，隨著一聲聲的爆破聲響起，下方的煙霧越來越濃，很快就到了看不清楚人影的地步。

而且，光是這空中傳來的淡淡的味道，賀須晴就能夠判定出，這些莫名的煙霧里面絕對含有不少影響人的藥物。透過白色煙霧，賀須晴能隱約的看到黎清焰的手下再往自己嘴里送著什么東西，料想應該是解毒丹之類的。只不過受這煙霧的影響，他們的行動已經遲緩了不少。

“沒想到他們的準備還挺充足。”黎清焰低語一句，手臂仍然牢牢的攬著賀須晴的腰：“你在這里等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已經松了手臂，展身向下方激戰處飛身而去，賀須晴沒想到黎清焰行動如此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滑下去，她急忙放低身子找好平衡點，努力在這尖尖的房頂之上站穩，視線卻忍不住隨著黎清焰而去。

他也往自己的嘴中送了什么東西，玄黑色的衣袍很快被白色的煙霧淹沒，煙霧中傳來的打斗聲剎時激烈起來，不時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傳出來，賀須晴情不自禁的環顧一下四周，晨 風在她的腳下盤旋而起，吹得她的衣物獵獵作響，她卻沒有心思關心這些。

頭頂上一個巨大的陰影不斷的靠近又遠離，賀須晴壯起膽子往頭頂上看，果然是沖霜巨大的身影不斷在她身邊徘徊，看這架勢應該是在保護她的安全，可就算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打顫，總覺得這禿鷲會一個俯沖下來攻擊她。她對這東西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恐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想要把注意力從這禿鷲的身上移走，抬眸向遠處看的時候卻忍不住愣住了。

他們剛從北家的正門經過，此時還沒有走出北家的院墻范圍，她腳下的這所房子，正緊鄰著北家，從她這個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的俯瞰北家里面的場景。

雖然看見大門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這院落之中絕對不會是什么好景象，可真當這一片燒焦的殘垣斷壁橫亙在她的眼前的時候，她還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北家應該是雕梁畫棟的氣派人家，可眼前的場景除了慘不忍睹四字，沒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形容了。

賀須晴下意識地看向前院，那里是破壞最嚴重的地方，就算是從這么遠的距離，她還能隱約的看見未被熏黑的墻壁之上大片的血跡，讓人忍不住渾身發涼。

“北家少主也算是少年志氣，到死都護著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最后落了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賀須晴忽然之間想到黎清焰方才說過的這句話，與眼前的情境結合起來，她忽然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巨大悲涼……

北南玉嗎？

不管她跟北家有什么樣的關系，北家遭此厄變，總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只不過對于那些被牽扯其中的人，北南玉、北南蝶，這又該是怎樣痛徹心扉的事情……

“怎么了？”耳邊忽然響起男聲，炸的沉思中的賀須晴一個戰栗，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卻在踩空的前一刻被這人伸手一拽，穩住了身形。

賀須晴皺起眉頭，這才驚覺黎清焰在她不知不覺間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

“看什么能看這么入神——”黎清焰順著她的目光扭了扭頭，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的時候忽然之間沉了聲音。

“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賀須晴被自己這股突如其來的強烈情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別過頭把視線轉向了馬車那邊，原本想掩飾一下自己的失態，卻在看清楚那邊的場景之后又一次驚住了。

白色的煙霧已經在晨風的吹拂下消散得差不多了，下方的情景已經一目了然了。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個全是蒙面的黑衣人，看樣子逃掉了不少。黎清焰的手下有幾個好像受了傷，但是一點也沒有狼狽的樣子，此時正在有條不紊的包扎著，點秋正在清點安排著什么。

“就憑這點人也想從我手里套出點什么，我這是被人看輕了嗎？”黎清焰輕蔑的笑了一聲，掏出一方帕子細致的擦著手指，擦完之后才再次把手伸向了賀須晴：“我帶你下去。”

賀須晴默不作聲的搭上他的手，任由他把自己帶下去，點秋收拾好馬車之后，再度恭恭敬敬的把他們二人請上車，馬車吱吱呀呀的行進起來，恍然之間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主子，這些人怎么處理？”點秋盡職盡責的問了一聲。

“老樣子，扔在這里就好，總有人過來收的。”黎清焰輕描淡寫地答道。

賀須晴雖然盡力提醒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在地上躺著的毫無生氣的人，可他們卻像是在自己的腦海中扎了根，讓她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而眼前的黎清焰，已經恢復到原來懶洋洋的模樣，就算是剛剛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他身上連一點殺戮的氣息都沒有。

賀須晴忽然之間無比慶幸她沒有看見黎清焰在人群之中大開殺戒的模樣。

從見他的第一面起，賀須晴就知道這個人絕對是個危險人物，但是當他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展現出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特性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中生寒。

也許是這個人外表給人的感覺與他實際的行事作風反差太大？賀須晴目不轉睛的看著黎清焰，只覺得越發猜不透這個人。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沉默半晌，賀須晴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黎清焰對她的這個問題有些意外，瞥眼看了看她認真的表情，還是回答道：“黎清焰，焰霜的掌門人——也算是有幾分名望，有仇家什么的找上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