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岳走近細看桌上金粉,眉頭一皺,表情復雜。
“這位婦人不必擔心,此粉乃是從一種名為‘金菇’的蘑菇上掉落,類似孢子,用藥極好,并無壞處。”
那婦人聽后放心繼續用餐,掌柜和小二也松了口氣。
掌柜拱手道:“多謝公子出手調解,不然小店名譽難保,你們這桌的單就免了以示感謝。”
范岳合扇:“那便謝謝掌柜了。”
沈鏡覺得事有蹊蹺,沾了點金粉包于帕中,兩人回到桌前。
沈鏡問:“范公子方才說金菇可以用藥,不知具體在哪些地方有所體現。”
范岳道:“金菇,微苦清熱,其孢如金粉,不可直食,干曬熬制湯水可解蛇蝎之毒,卻罕,不常見。”
他執起酒杯小酌一口。
沈鏡思索,金菇不能做菜,那怎么會出現在菜品當中呢?很可能是兇手帶入汝南樓,可金菇是藥,有益無害。
但他方才又說不可直食。
“如若直食會如何?”
范岳輕然一笑:“直食者頭暈腦脹惡心而后無法直立起身。”
若若聽后笑出了聲:“那這東西不知道的人吃了它頭疼,知道它的人當作寶貝關鍵時刻還可救命。”
不會致命,那么將金菇帶來汝南樓的作用是什么呢,沈鏡百思不得其解。
“沈公子可有查出什么嗎?不妨說來聽聽。”范岳問道。
沈鏡搖頭:“沒有思緒推理出兇手是如何做案的。”
唉……
三人沉默些許,用完餐后出了汝南樓,沈鏡找了家藥鋪,郎中告訴她這黃燦燦的粉末狀是金菇孢子無誤。
“那您看看這個里面是什么材質。”沈鏡拿出荷包。
郎中取出里面的一簇黑色的像草根的物質觀察,拿到鼻前聞了聞道:“此草名為幽惺草,生于沼澤邊,罕見,一般用作香料,穩定心神,對走火入魔、心智不堅者有奇效,除此之外別無用處。”
兇手莫非有異常的狂躁癥?可他又為何會悄無聲息的殺人,這下完全陷入死胡同。
找到的線索還無法當成證據,總覺得遺漏了關鍵線索,沈鏡頹敗,若若在一旁安慰,兩人只好先回徐府想下一步做法。
沈鏡問在一旁等待的范岳:“范公子要與我們同去徐府嗎?”
范岳道:“范某還是不做打擾了,兩位公子之后如果還愿在下與之同行可到徐府右行至大概六尺的茶館找在下。”
“好。”
到徐府后,兩人在桌前愁眉不展,徐老夫人安慰道:“孩子,你們已經盡力了,冒著風險至少找到些線索,很不錯了。”
沈鏡還是憂愁:“慕容公子還被關在牢房里,也不知會遭到什么折磨,自己的嫌疑還未洗脫,也還沒法救出他。”
徐老夫人忽然笑了笑:“姑娘可想見他?”
沈鏡瞬間提起精神,又有點不明白徐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有辦法?”
徐老夫人笑容還未停下來:“你們可以以慕容公子的家眷的身份探監。”
家……家眷?
沈鏡想到這個詞不由臉紅,若若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沈鏡的反應偷偷笑了。
后又提醒道:“小姐,我們現在是男兒身,只能用慕容公子的哥哥或者弟弟的身份去探監。”
沈鏡后知后覺:“……若若,我自是知道。”
那剛才的反應是真的知道嗎?
徐老夫人和若若都在心里偷笑,然后徐老夫人又吩咐阮管事去拿了些銀兩。
“這些拿著去賄賂獄卒,應當夠了。”
沈鏡感激道:“多謝老夫人,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待我攢夠錢定全力歸還。”
徐老婦人道:“好孩子,不用還。同為女人,老身知你們兩個在外闖蕩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日后若是需要,還可到府上,老身定當相助。”
沈鏡鼻子一酸,這位像是她長輩的慈祥的人如此親切,她忍不住抱了抱她。
徐老夫人也如同把她當后輩慈愛地輕輕拍她的后背安撫:“好了,你們快去吧。”
兩人道別,徐老夫人微笑目送后感懷,對身側的阮管事神秘兮兮地說:“看來之后要多件喜事了。”
阮管事恭敬,跟著當家主母展顏一笑。
沈鏡和若若出徐府后還是去找了范岳,畢竟之前的線索分析有他的一份功勞,繼續合作或許是個好選擇。
幾人去到官府監獄,說明情況。
“我們是慕容公子的表哥和表弟,想要來看看他。”
面對可能會被發現的風險,若若還是慌了慌,低頭不敢看獄卒,沈鏡心慌面色不改,為了讓自己不露破綻,她保持著從容不迫的淡定。
聽說是來看慕容席,獄卒略微起疑,對著沈鏡和若若是左看右看,不禁讓沈鏡和若若都緊張地流汗了。
沈鏡正要拿出銀兩賄賂,但沒想到下一刻獄卒竟然讓兩人自己進去了,更摸不著頭腦的是當范岳想要跟著進來卻被攔在外面。
沈鏡只好道:“范公子請稍候,等我們探視完后再出來與你匯合。”
看見獄卒沒有想放他進去的意思,他也只好搖扇點頭。
若若走的時候還看了眼范岳對他做了個口型“等我們”。
沈鏡有些疑惑,方才的獄卒為何會直接放她們進去卻不讓范岳進門,一個獄卒對她們還有些恭敬。
“兩位公子請隨我來。”
若若感覺這情況不太對勁,忙躲在沈鏡身后,她們想過情況可能會有刁難或者見不到人還有可能會被發現,就是沒想到會來這么一出。
這都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大胤公主的身份了。
在獄卒的引路后終于到了關押慕容席二人的牢房,獄卒帶到后也識趣走了。
唐鞏率先看見她們后驚喜喊道:“若若!”
若若趕緊跑到牢房欄桿外,唐鞏噓寒問暖:“你有沒有事啊?這些天有好好吃飯嗎?”
若若笑道:“我應該問你這些話才對。”
沈鏡走到牢房欄桿外,透過縫隙看過去,慕容席閉著眼席地而坐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身上的淺藍外衣已經有些臟了。
他聽到動靜后才睜眼,與沈鏡對視后起身。
“沈姑娘。”
他輕喚著,溫柔的嗓音還帶著些許沙啞。
沈鏡知道慕容席一定吃了很多苦,她又覺自己沒用,他救了她許多次而她救他一次都做不到。
“慕容公子,你還好嗎?”她握著牢欄,隔著面前阻礙望向他,眼里流露著擔憂。
慕容席靠近后也握住了牢欄,兩人雖未握在一起,但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慢慢靠近。
“還好,官府并未拿我怎樣,姑娘不必擔心。姑娘呢,在外如何?”
兩人都關心著對方的安危。
沈鏡緩緩道:“我和若若扮男裝僥幸躲過抓捕,還找到了些線索,可惜我腦袋不夠用,想不出兇手留下的線索有什么關聯。”
慕容席知她話語中帶著些許自責,柔聲安慰道:“姑娘已做的很好了。”
沈鏡在他的話語中振作,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圍,確認無人才將線索拿出告知慕容席這些東西的功效。
慕容席沉思,提出疑點:“金菇本身雖無毒,可與其他食材混雜會不會產生毒素?”
沈鏡茅塞頓開,她確實沒想到這方面。
“食材應不會,金菇味苦,施遐吃到了的話應該會立即有所察覺。”慕容席否認剛才的猜想,后又分析,“大概可能是取一點混入酒中這樣便可悄無聲息讓他服下。”
不愧是慕容席,本在交談的唐鞏和若若聽到他的分析后也贊賞不已。
慕容席拿起荷包觀察,“至于放有幽惺草的荷包,上面繡飾紋路大概是女子精心繡出給予心上人,此人極懂藥理,想必送出去的人和將金菇帶入汝南樓的是同一人,且還是女子。”
沈鏡、若若和唐鞏都驚訝不已他的推理速度,這么快就確定了兇手的身份了。
現在極大的縮小嫌疑人范圍,雖沒有關鍵線索但已可以推斷出兇手會藥理而且是女子。
沈鏡突然明白:“那么與施遐接觸過的女子都有嫌疑。”
慕容席點了點頭,微微揚起嘴角。
沈鏡忽然有信心,“那我和若若去兩個地方詢問最近有沒有出現可疑女子,找出兇手后我們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這樣就可以救你們出來了。”
她眼里漸漸有光,希望就在眼前,事情好像很快就能解決了。
唐鞏道:“沈姑娘想法是沒錯,但我們還不知兇手的武功也不知她會不會使用其他手段,你們去直接詢問她的行蹤怕是會有危險。”
若若無所謂,幾乎脫口而出:“沒事,有范公子保護我們。”
“范……公子?”
唐鞏疑惑看著若若,表情還帶著一絲絲莫名吃醋的意味。
若若覺得有些心慌,閉嘴抿聲,低頭把玩無處安放的手指。
“他名叫范岳,在我們調查青樓的時候提出想和我們一道,幫了我們一些忙。”沈鏡出來解釋。
唐鞏聽后嚴肅道:“你們別和陌生男人走太近,萬一圖謀不軌呢?”
“才不是呢,范公子不僅請我們吃了飯還給我們提供金錢上的幫助,而且還給我們說了證據的作用,肯定是好人。”
唐鞏聽到若若為別人辯駁,莫名的發火。
“你定是貪戀上了那人的外貌,被迷了心智,怎會不知那人是否人面蛇心?”
他怎么知道?似乎對她的脾性有些過于了解了吧。
“你!哼。”
若若被說中,又無法反駁,只能瞪著圓眼看他,最后憋嘴叉腰不再理他,唐鞏也沒理她,抱胸把頭扭到一邊。
這兩人一起好有趣,沈鏡掩嘴笑了起來,注意到慕容席的視線,又正了正身。
“唐鞏說的也是,我事先也有起疑,不過他努力證明對我們沒有起壞心思的想法,然后還幫了我們,所以此人暫還可信。”她又對若若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若若放下叉腰的手,向沈鏡點頭表示明白了。
眼看探監時間差不多了,她們該離開了,唐鞏放下剛才的身段,囑咐若若道:“你要保重啊。”
若若也卸下與他慪氣的樣子,“你也要好好吃飯,該睡覺睡覺。”
沈鏡對慕容席說道:“公子,等我找到兇手,上交官府查明真相,很快就能救你們出來了。”
慕容席柔聲道:“嗯,姑娘不必逞強,記得自身安全第一。”
他們幾人紛紛道別完,沈鏡和若若有些不舍走出監獄。
她們出去后,那個帶她們進來的獄卒走到牢房前對慕容席畢恭畢敬,還有點巴結的意味。
“九王爺,小的我做的還行吧。”
唐鞏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噓!不是說了不要直呼王爺嗎?”
“哦,哦,小的該死,望王爺不要怪罪。”獄卒慌恐,趕緊低身求饒。
慕容席走到里面的席塌坐下:“無事,下去吧。”
“是。”
獄卒趕緊溜走。
唐鞏道:“王爺,沈姑娘她們需要派人保護嗎?”
“不必,我早安排了人。”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思索片刻:“唐鞏,她已經幫我們收集了不少線索,現在我們要確定的是青樓和汝南樓哪一處才是兇手第一作案現場。”
唐鞏明白他的話,拱手:“是,屬下立刻去查。”
慕容席在他準備離開時又道:“順便查查那個范岳什么身份。”
“好,我也正想去查。”
說罷他退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