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無意與厲染做什么拉鋸戰，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就不會錯過，早就看出了厲染的鬼蜮技倆，只是懶得去拆穿而已。

可如今，他似乎也裝不下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厲染機會，對方似乎根本就不懂得把握，反而是把他當成傻子般蒙蔽胡言亂語，真以為他是吃素的嗎？

“厲將軍，按理說，這是你的地盤，本皇子不該越俎代庖插手這里的事情。只是，不久前本皇子剛得到消息，說是你們濫用職權對付營中士兵，并且還鬧到了縱火殺人的地步。這兩年來，皇上將邊關軍權交給你，是讓你帶兵打仗保家衛國，而不是教你如何濫用職權搞這些陰謀詭計算計自己人。剛才本皇子一直在給你機會，可是你非但沒有半點悔悟，反而以為本皇子兩耳不聞此事試圖以謊言來蒙蔽本皇子，此番行徑，著實讓人寒心啊！”

厲染腦中像是被雷電劈過一樣，他還沒將自己的話全部說出來，卻聽到了齊凌如此“坦白”地講出自己的用意和目的，不可謂不震驚。只是，震驚過后，他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剛才那些話，本來就是為了迷惑齊凌的注意力而說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齊凌會知道得這么透徹。只是，這樣一來，那他剛才的舉動豈不是很可笑？

想到自己宛若跳梁小丑般自導自演著，還被齊凌看了笑話，厲染頓時覺得自己蠢哭了，當下不敢再有什么隱瞞，便將剛才的事情悉數講了一遍，只是選擇性地跳過了葉勛瀾的存在。

齊凌聽了，沒說什么，似乎也并沒有察覺到他刻意隱瞞的部分，只問了一句話，“現在那些人，去哪里了？”

厲染眉頭一皺，神色也頗為為難，“五殿下，這個不好說，臣并沒有下任何命令，如今人不見了，也需要去問問……”

聽到他這放低姿態跟他商量的話，齊凌眉梢一挑，倒也不當場追問他，“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查查吧！厲將軍，本皇子覺得，此事中存在了頗多疑點，你作為邊關大將，平日里也要時刻注意著敵情，若是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耽誤了正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本皇子手上已經有了幾個命案，也不在乎多一個，就幫你順手接過來，認真審理此案，不會放過任何別有用心的人，卻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的將士。你看如何？”

厲染連連說不敢拿這些事兒去麻煩齊凌，并為此找了一堆理由，只是在齊凌那張顛倒黑白是非的舌頭前，那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腳跟，一番辯駁后就被全部否定。

厲染有些認命，他想，或許這就是齊凌費了一番周折后想要達到的目的？

齊凌可不管厲染是怎么想的，他成功將這“煩人的差事”往身上攬，反而覺得很有成就感，囑咐厲染要在明天早上給他個結果，便沒有再說什么。

厲染連忙點頭，心想今晚這漫漫長夜，估計要被辜負了。

齊凌這才滿意地走了回去，心說沐書夜一直都想要救那幾個人，他親自跑這一趟，也不知道結果能不能讓她滿意。之后他還打著追查線索的名義，又在邊關大營里晃悠了一圈，才帶著人離開此處。

子夜時分，厲染才終于回了中軍帳。

第一時間里，他將相關的人叫到了中軍帳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我不是讓你們守著寒星等人么？怎么剛才過去查看，竟已經沒有人了！誰讓你們擅自行動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黑瘦的男子，一臉老實相，甫一聽到厲染這么問，當即單膝跪地，請罪，“將軍，卑職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在沒有您的命令下自作主張啊！若非有人來傳，要放了寒星等人，卑職也不會如此草率……”

“誰給你傳話的？”

那中年男子一怔，下意識就抬頭看了看站在厲染身邊的貼身侍衛。

還不等那貼身侍衛手忙腳亂地跪地辯解，厲染已經皺起了眉頭，擺擺手，沉吟著道：“不可能會是他。剛才他一直都跟在我身邊，沒有這個時間，也不能有這個時間。”

說著，他狠狠瞪了眼自己的貼身侍衛，直接把那人瞪得垂下了頭。

“那現在寒星等人呢？”厲染又問。

不想，那中年男子卻一臉迷惑地看著他，須臾，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大變，直接伏地磕頭，誠惶誠恐道：“將軍，卑職將人帶走后，半路卻遇到了靖遠侯。當時，卑職本想找個地方去安置那幾個人，但是靖遠侯說是您的意思，直接將人交給他就可以了。于是，卑職也就沒有……”

“混賬！”厲染頓時怒不可遏，瞧這形勢，憑空冒出來的這兩人，肯定也是旁人喬裝假扮的，可是他的手下竟然也沒能察覺出來，反而乖乖地將人交給了對方，如了對方的意。

一想到那些人估計正不知怎么嘲諷他，他胸腔中的憤怒便鋪天蓋地襲來，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發火，站在他身邊的手下紛紛跪在地上請罪，一時間，中軍帳里氣氛緊張怖人，似乎還能察覺到空氣中噼里啪啦作響的火花聲。

厲染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想著今晚的事兒就沒個順心的。本來以為，齊凌來這里，不過是應了葉勛瀾的預想，純粹是過來走一圈的。誰又能想到，對方一來就直奔寒星等人所在的地方，并且還好整以暇地看了他的笑話。怎么想就怎么憋屈。

這個時候，他不免有些埋怨起葉勛瀾來。若是沒有他所謂的“計劃”，哪里會整出這么多事兒？現在倒好，他與齊凌正面對上，而那個說要去做幕后準備的靖遠侯，卻自始至終都沒出現過。

這不是玩他么？

他握了握拳，雙眸圓睜迸射出難以掩飾的恨意，沖自己的貼身侍衛叱道：“老五、老六和小十六，現在在哪里？”

“回將軍，他們三人正被關押在暗牢里，并且由靖遠侯的手下親自看守。”

厲染的臉色才稍微和緩一些。縱然他對葉勛瀾有諸多不悅，可事已至此，還是必須要將這些情緒擱置一旁，安心想著該如何收拾現在的爛攤子。

齊凌已經給他下了最后通牒，務必要在明天早上給一個回復。可如今寒星等人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去哪里找個回復出來？

幸好，老五他們還在掌控當中，到時候就說寒星畏罪潛逃，直接把老五他們推出去交差。若是齊凌的本意是想要救這幾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畢竟，“盜取軍機”的罪名，不是開玩笑的，哪怕齊凌想方設法要為這幾個人脫罪，也不是那么容易。

這么想著，他也慢慢冷靜下來，先是吩咐貼身侍衛把葉勛瀾找到，隨后，他便與那個中年男子一起去看老五三人。

而此刻，讓厲染遍尋不得的寒老大和龍三兩人，正睜大了雙眼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抱頭哀嚎。

今晚這事兒，未免太出乎意料了吧？

本來他們還打算等厲染回來，好好談判一番，可誰想，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自稱是厲染貼身侍衛的一個人，傳來了厲染的命令，說要把他們帶到別處去。

龍三自然是不樂意的，畢竟葉勛瀾和厲染沆瀣一氣，他平生沒有什么特別的癖好，卻喜歡跟自己不對盤的人唱反調。

他正打算賴著不走，卻不知道寒老大發了什么瘋，居然扯著他，乖乖地跟對方離開。

而剛走到半路，還遇到了葉勛瀾那個混蛋。幸好葉勛瀾沒有自己找事兒，對他們雖算不上客氣，但態度也沒有太差，直接把他兩人帶往人少的地方，最后也不理會他們，自己離開了。

他還記得寒老大當時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樣，至今都沒恢復回來。

“喂，寒老大，”他思來想去，終究還是覺得不妥，蹭蹭地爬到寒老大身旁，神秘兮兮道，“我說，葉勛瀾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開始那么針對我們，逼到了動刀動槍的地步了，現在又來這么一出，該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寒老大正在思考著剛才的異常，也沒怎么多想，下意識就接下了他的話，“怎么可能有陰謀……”

“嗯？”龍三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般，犀利的雙眸緊緊盯著他，恨不得能將他的臉盯出幾個洞來，“寒老大，你在說什么？”

寒老大暗自懊惱，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把內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眼見龍三射來的目光已經炙熱強烈到讓他差點現出原形，當下干笑了幾聲，試圖敷衍過去，“龍三，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葉勛瀾的舉動也很古怪，但我們到底不是他，不可能知道他具體是什么想法。要不，你去問問他？”

龍三嫌棄地將他推開，“你嫌你不夠倒霉，你就去找他吧。說實話，我跟葉勛瀾可是宿敵。”

寒老大鄙夷地看他，一臉不信。見過宿敵一見面就生死較量的，可是沒見過有這么一種宿敵，一見面不僅沒動手，還能并肩站在一起“商討大事兒”。真以為他是好糊弄的么？

龍三瞅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相信，只是他和葉勛瀾的關系比較復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他也只能認了，“寒老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寒老大一怔，“為何要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