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書夜握了握拳頭，恨得咬牙切齒，“居然又是葉勛瀾！”

“靖遠侯著實高明。”饒是再如何不待見葉勛瀾，回憶起過去的種種，齊凌還是忍不住贊賞幾句，“能讓女人甘愿為他做鋪路石，這份能力和手段，可不是尋常人就能做到的。以前有個沐書韻，不久前還有個沐書茵，呵呵……”

沐書夜手中的拳頭又收緊了幾分，壓抑住心頭的幾分怨念。齊凌似乎忘記了，沐書韻不是第一個。作為第一個那么傻的女人，她“葉輕塵”可算是嘗透了個中滋味。

見她如此沉默，齊凌才恍然意識到剛才那番話的錯處，連忙笑著辯解，“你別多想……”

誰想，沐書夜卻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是事實。更何況，葉勛瀾容貌不錯，為人又極其圓滑，想要俘獲普通女子的芳心，不過是易如反掌。我只是恨不能早點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犯下了彌天大罪。”

齊凌不禁懊惱，好不容易見一面，居然還提到這么個敏感話題，這是有多不識趣？

他下意識地想要轉移話題，“說起來，你跟沐書茵的淵源也挺深的。當初還在琉璃山莊時，便是她將你引入我的休憩之所，害我差點對你下了狠手。”

提起這個過去，沐書夜神情莫測，直勾勾地盯著他，半晌后才緩緩道：“這個，我估計要感謝她了。倘若沒有這一出，我也不會重新醒過來，并進入了這具身子里。”

齊凌眼里劃過一抹驚訝，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就是那次讓你死而復生了？”

沐書夜點了點頭，齊凌見狀，又多了幾分了然，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看到前后兩人的眼神和氣韻都不一樣，可也權當你受驚太多，并沒細想下去。”

既然提到了這一茬，沐書夜又問起沐書茵這么做的原因，可惜時間過去那么久，齊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這個問題也沒有得到答案。

兩人沒有目的地聊著，也就是這個時候，沐書夜才知道回京后朝廷內外發生的事情。

齊凌攜瀘州城之功回京，所作所為也頗合齊孝帝的心意，當日進宮稟報時就得到了齊孝帝的贊揚與封賞。

不知為何，沐書夜卻覺得此次封賞遠不止這些，打聽到齊孝帝可能會在大壽慶典上有別的動作，她不禁有些好奇，死賴著臉皮追問可能會是什么。

齊凌禁不住她這么死纏爛打，最終還是偷偷透露了些情況，那么多物質封賞后，極有可能給他的便是那些身份的變化，也就是--封王。

齊云國皇室子弟里并沒有人得到了這份榮譽，倘若齊凌成為第一個親王，恐怕好處也不會少到哪里去。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恭賀，卻被齊凌潑了冷水，“此事尚未有定論。朝廷官員皆知，封王是肯定的，可要封多少個，那就不一定了。”

“也就是說，三皇子齊澤也有可能了？”沐書夜眨了眨眼，而后又無所謂道，“就算齊澤也被封王了，那又如何？文武百官里稍有些腦子的都會知道，他也只是沾了你的光。若是他心高氣傲些，說不定還會覺得羞辱了呢！”

提到此事，齊凌還有些郁悶，聽到那句“沾了你的光”，那點小郁悶也全部飛走了，甚至還不合時宜地想起，如今她這般為自己著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積極為他打算。

沐書夜倒是沒想到這些，考慮到封王之后齊凌即將面臨的娶妃問題，她也忍不住為他頭疼，“五殿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回京之后的日子，應該沒少被皇后娘娘耳邊嘮叨起親事吧？”

齊凌忍不住黑臉，果然是了解他的人，連隨便說句話都這么一針見血。

他看了眼暗自憋笑的某個人，語氣涼涼道：“實話告訴你，早在瀘州城時，我就已經被嘮叨了無數次了。”

沐書夜頗感訝異，隨之想到他曾經拿此事來詢問過她的看法，心下詫異之余，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頭。

然而此刻，她也只能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五殿下，皇后娘娘也是為了你好，反正你遲早要娶妃，再怎么催你也不為過的。”

齊凌忍不住皺眉，“我怎么覺得你在幸災樂禍？”

“有么？”沐書夜摸了摸自己的臉，努力維持著面部的平靜，“五皇子，你也不小了，也該考慮成家了。如今，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給有這個意向，想必人選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從此以后你也會少省點心，多份助力吧！”

齊凌意味不明地看著她，直到把她看得頭皮發麻了，才緩緩移開視線，“之前我跟你提到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了？”

沐書夜不禁頭皮發麻，她可沒記得自己有答應過他什么啊！

見狀，齊凌眼里劃過一抹黯然。看來她從來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說到底還是他一廂情愿了。

“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吧！”他搖了搖頭，試圖揮去胸腔中積蓄的郁氣，轉而談起此行的用意，“今日叫你過來，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前幾日在宮里遇到了佘姨娘，知道了不少消息。但是，我既然知道了，那么其他人也有可能已經有了準備了。”

齊凌本來想看看她的反應，可在說完這些話后，她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一時也摸不準她的心思，不由得皺眉道：“你就一點不擔心你的婚事？”

“我擔心什么？”沐書夜挑眉問他，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你放心，你聽到的消息極有可能不會變成現實。阻撓這門親事的人，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

這也就是她按兵不動的原因。

自古以來，大家世族里的婚事從來都不簡單，沐擎天突然提出這么個提議，也是犯了極大的忌諱。而讓佘姨娘得了機會進宮，更是將此事的退路鋪展而開。

如今，有了王皇后和國丈王敬梓的阻撓，此事定然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她也不必太過擔心。

最重要的是，除了王皇后等人會暗中阻止，三皇子妃的娘家也不會這么袖手旁觀的。她能跟隨齊凌南下，醫術又高明，若是真進了三皇子府的大門，恐怕三皇子妃會日*日如坐針氈，地位也會因此受到威脅。

雖然她根本就看不上三皇子，可在外人眼里，對于庶女身份的她絕對是個天大的好歸宿。加上她本身有本事又能力，就算她說她對皇子妃的位置不感興趣，旁人也只會覺得她在說謊。

三皇子妃的娘家也不傻，肯定不會允許這么個娘家背景強大且本身能力出眾的女人成為他們女兒的對手！

齊凌見她如此篤定，內心里也是五味陳雜。嘴唇翕動了下，終于還是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多言。如果需要什么幫助，你隨時可以告訴我。我定會全力以赴幫你的。”

沐書夜心下不是沒有感激，客氣地回了他幾句，倒也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她覺得，求助于齊凌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從來都習慣了依靠自己。不是不信任別人，而是一種習慣。

如今，她倒是要感謝這樣的習慣。經歷過一次生死后，她終于知道，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唯有她自己而已。

竹林里到底偏僻，沐書夜也不能多留，正欲開口告辭，卻被齊凌叫住，“這些日子，你有事兒沒事兒就多出門走走。或許會有大的發現。”

沐書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聽他繼續道：“你可還記得剛回京時攔住我們車駕的學子？最近禮部尚書估計要忙得焦頭爛額了。你可能不知道，禮部尚書與刑部尚書向來交好，未免惹禍上身，你也要記得離這兩家的人遠點。”

由于時間不允許，齊凌也沒來得及多說，沖她點了點頭，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處。

沐書夜沿著原路返回客房中，剛想瞇上眼休息會兒，卻聽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叩門輕問，“請問沐四小姐在里面么？”

從氣息來看，來人應該有三兩個，并且都是能用得上昂貴胭脂的千金小姐。

沐書夜想了想，終于還是起身去開門。一陣香氣迎面撲來，她微微側過頭，在看到眼前這個人時，不自覺瞇起了雙眼，半晌后，她卻笑了，“原來是李姨娘啊！你怎么來這里了？”

來人不是別人，而是被佘姨娘用來舉例說服了沐擎天的刑部尚書府五小姐李淑儀。

只是，沐書夜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這個人。她無法確定“沐書夜”是否跟李淑儀有過交往，就“葉輕塵“而言，曾在不少的場合里見過這名女子的身影。可從李淑儀的架勢來看，似乎還是專門來等她的。

這可就有意思了。

李淑儀似乎很意外，“沐四小姐，你居然認識我？”

“李姨娘才名豈能不知？”沐書夜基本能確定心里的猜想，連忙側過身子，讓出路來，“李姨娘進來吧！如今天氣變冷，還是要多注意些。”

李淑儀這才收起心里的詫異，扶著丫鬟的手緩步走入，與沐書夜一同落座于桌旁，又揮退了身邊伺候的丫鬟，儼然一副要與沐書夜促膝詳談的架勢。

自始至終，沐書夜都是靜靜看著，并沒有絲毫意外之色。

“沐四小姐當真是好定力。”李淑儀給彼此斟了一杯茶，淡淡笑道，“你似乎并不好奇我出現在你面前的目的？”

“好奇！”沐書夜相當給她面子，回答起來絲毫不含糊，“不過，比起好奇，我現在還更疑惑。我與李姨娘素來并無交情，怎么值得你親自跑這一趟？”

李淑儀笑意不改，臉上還滿是佩服，“沐四小姐，你太謙虛了。如今你可是京城貴女口中的風云人物，我不過來見一見，豈不是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沐書夜抿了一口茶，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里閃耀著自信的光芒，看得令李淑儀佩服無比，“如今你也看到了，也知道我不過是個俗人而已。”

誰想，李淑儀卻搖了搖頭，否定道：“不，你說錯了。俗人也有高低之分。如你這般胸有丘壑、能力出眾之人，多少人不能望其項背。”

沐書夜眼里劃過一絲詫異，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個女人來。其實，李淑儀不算特別明艷動人，可勝在一份獨特氣韻，尤其那雙眼里的佩服之意，更是坦蕩得讓她頗感羞愧。

她垂下眼，思忖著道：“李姨娘過獎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想當年，你也曾經是京城里家喻戶曉的才女，我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誰想，李淑儀嗤笑了聲，手指慢慢摩挲著袖子上的錦繡，自嘲道：“你也說了，那是曾經。如今，我也只是眾多深閨怨婦里的一員罷了。”

這話，沐書夜不敢接，也無法去接。女子的命運便如浮萍，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別看她現在似乎很有話語權，一旦沐擎天決定了要將她如何如何，她想要抗爭也是很費勁兒的。

如今她所做的，也不過是未雨綢繆而已。

顯然，李淑儀也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似乎也不指望能從她那里得到些什么，自顧自道：“這幾日，我從不少人口中聽說了你的事情。說起來，我是十分羨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