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也不管她，閉上眼，聞著空氣中不斷溢出的苦澀藥味，不知不覺就這么睡了過去。待醒過來時，早已不見了沐書夜的身影，問向旁邊伺候的宮女，才知她熬好藥就離開了。

這個女人，竟然也不叫醒他。

“把藥拿過來吧。”宮女把藥碗端過來，齊凌接過一仰而盡，看了看遞到面前的蜜餞，擺了擺手。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沐書夜那女人的心狠，明知道藥苦得不行，居然也不知道給他適當加點其他的藥草沖淡些苦味。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女人的性子，他不是早已摸得八*九不離十了么？怎么還去奢求那么多？

意識到自己鉆了牛角尖，齊凌忍不住自嘲一笑，剛一抬頭，就見一黑衣勁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屈膝跪在地上，“主子，屬下回來了。”

“嗯。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齊凌翻了個身，雙手閑散地理著衣袍，漫不經心地問道，“無劍，查出來的結果是怎樣的？”

無劍起身，走到他身旁，俯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下一刻，卻見齊凌冷笑起來，眸光里的慵懶閑散也被凌厲代替，“既如此，那就讓他們折騰。我倒要看看，等他們折騰夠了，是不是還會記得這是誰的天下。”

無劍垂首聽著，只淡淡應了聲是。

沐書夜回了自己的房間后，吩咐彩琳守住房門，自己便合衣躺床上歇息。這一日，她接收到的信息有些多，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同時理清楚目前朝廷的局勢和各個人之間糾纏不清的關系。

黃昏時，沐擎天派人來請她去書房，所問之事，左不過是她在給齊凌療傷的過程中遇到的事情，雖有些不清楚對方的用意，不過但凡是能說的，沐書夜倒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量不引起沐擎天這老狐貍的懷疑。

不知不覺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陳氏派人來請沐擎天用膳，沐書夜也有幸能跟隨前往。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門，在看到沐擎天腰間懸掛著的玉佩時，腦中倏地閃過另一塊玉佩，頓時計從心生，佯作訝異地“啊”了一聲，故意要引起沐擎天的注意。

“夜兒，你這是怎么了？爹這玉佩就這么好看，讓你移不開視線了？”沐擎天回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不禁伸手撫上那塊玉佩，難得的揶揄道。

不想，沐書夜卻調皮地笑了笑，“哪有移不開視線？這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這個玉佩的！”

“哦？”沐擎天瞇起眼，神色開始變得高深莫測，“夜兒倒是說說，這樣的玉佩，除了爹，還有誰有？”

“大姐夫啊！那日我給五殿下療傷結束，剛好在路上碰到他，看到他袖中滑出一塊玉佩，就跟您腰間的這塊玉佩一模一樣呢！爹，這玉佩難道不是你給大姐夫的嗎？你為何如此驚訝？”

沐擎天沒正面回復她，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和緩道：“夜兒，你這無意中看到的玉佩，可有跟別人提起？”

沐書夜搖搖頭，“這玉佩雖說好看，又不是我的，我為何要跟別人提起？”

沐擎天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么，當先往前走去，并沒有看到身后沐書夜夾帶怨恨仇毒的目光。

那樣的玉佩，不止一塊，既不屬于沐擎天，也不屬于葉勛瀾，而屬于皇室子弟的，并且每個皇室子弟分別有一塊。在給齊凌療傷時，她也曾見過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而她之所以向沐擎天透露這個消息，無非就是想借奇妙的玉佩來離間他二人。

畢竟，這些年，葉勛瀾一直都被沐擎天壓制著，縱然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不能單獨行動，到頭來，功勞都變成了沐擎天的。當年，他就是不甘心屈居于她爹之下，如今重投陣營，又被沐擎天壓制在頭上，他又豈能甘心？

指不定他二人已經各自擇好了主子，做著離心之事。

既然葉勛瀾還想遮掩此事，她又豈會讓他如意？不把他的秘密都曝光出來，都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從琉璃山莊醒來這么多天，沐書夜這是第一次與左都督府的人同桌而食，一個個按照次序坐好后，便動起筷子。沐書夜秉持著少言寡語的原則，緊緊盯著面前的飯菜，吃得那叫一個專心致志。

沐書情見狀，又是好一陣鄙夷，“四妹，你可要慢點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這幾日在五殿下那里受了虐待了呢！”

她話音剛落，沐擎天就瞪了她一眼，其中的警告意味甚濃，

對此，沐書夜恍若未覺，扒拉了一口米飯后，才慢條斯理道：“三姐，你嚴重了。五殿下心善仁厚，并沒有虐待我。我只是想起好久沒跟爹一起同桌用膳，一時激動，便多吃了些。倒是讓你見笑了。”

其他人神色各異，或鄙夷，或深思，更多的是暗中打量著沐擎天的臉色。

這樣的話，許是戳中了沐擎天的柔軟之處，此刻見到她這么說，恍惚想起自己的確好久沒與佘姨娘一起用過膳了，心下難免有些愧疚，倒也安撫道：“夜兒，這些年爹公務繁忙，對你和你娘親難免有些疏忽，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這次你娘親不能跟隨前來，是爹思慮不周，待回去后，爹好好補償你們娘倆。”

當著陳氏的面，沐擎天毫無顧忌地說著這些話，不可謂不是在給沐書夜拉仇恨。可這些她都不在乎，只要能夠達到她的目的，就已經足夠了。

她就不信，沐擎天和佘姨娘接觸久了之后，那些不為人知的心結和矛盾就不會乖乖浮現出水面。

用過晚膳后，沐書夜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看著沐擎天叫上葉勛瀾去了書房，自己也向陳氏行禮離開。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就被身后沐書韻的聲音叫住，“四妹，請留步。”

沐書夜心中訝異，面上卻不動聲色，轉過身看著沐書韻裊裊娜娜的身姿，不由得淺笑問道：“大姐，您有何事兒？”

沐書韻點點頭，鬢邊斜插的金步搖在月色下晃出一道琉璃般的光彩，“跟我去走走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