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瘸腿的三哥

有外人的時候，陳長樂素來都是獨自待在房中進食的，從小到大，與陳長壽一眾長輩吃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雖然他沒有像自己的哥哥姐姐一樣夭折，但腿瘸，大房二房乃至陳白壽都認(rèn)為他是個不詳之人。從小到大，他聽到的都是別人對自己明嘲暗諷的話，明顯地察覺到所有人的排斥，久而久之，就不喜歡出門和親近別人了。他現(xiàn)在的房間，原本是雜物房，是他自己要求住進去的。

看到他出席，大房二房原本不怎么好看的臉，又黑了一層。

陳白壽態(tài)度很冷淡，不過沒有拒絕他的加入：“人齊了就吃飯吧。”

林鳳戲謔道：“長樂很久沒出門了，今日怎么有空出來了？我聽大哥說過，你向他討了幾本書，平日里不會是在識字吧？”

識字的事情難以啟齒，陳長樂羞得臉色通紅，磕磕巴巴道：“沒，沒有。”

林鳳眉角上挑，眼里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長樂真是志氣高遠啊。”

面上是夸贊，實際上卻是嘲諷。陳三娘眼尖，瞧見自家兒子難堪，趕緊找個臺階給他下：“大嫂不要取笑長樂了。”

自家兒子因為受傷沒有去應(yīng)募藥童，一向被自己瞧不起的三房倒是選上了，林鳳心里本就憋著一股氣，怎么會放過任何一次貶低三房的機會？

她嗤笑道：“咱們村里就出過一位秀才，那人便是我大哥。十年過去了，鄰里八村沒出現(xiàn)過新秀才，想考秀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說了……”

林鳳停住，目光緩緩移到陳長樂的腿上，假意憂心道：“長樂這腿想入仕，可不容易啊。”

陳長樂難堪得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極力否認(rèn)：“我并不想入仕。”

說著，眼角通紅。

林鳳笑道：“我就隨口說說罷了。像我大哥苦讀多年，才考上了秀才，也沒個官當(dāng)，只能在鎮(zhèn)上的書院當(dāng)個夫子。”

提起林志高，林鳳腰板都挺起來了，說話中氣十足。

李淑芬突然出聲反駁：“大嫂，話也不能說得這么絕對。我朝律法中，好像也沒規(guī)定腿瘸不能考秀才。秀才是文官，動腦動嘴不動手。”

李淑芬大庭廣眾之下跟自己唱反調(diào)，林鳳被她當(dāng)頭一棒，臉色鐵青。

她輕蔑道：“三弟妹覺得長樂能考中秀才？秀才可不是識了幾個字就能當(dāng)?shù)摹！?

這不是白日做夢嗎？就三妹家的條件，都快揭不開鍋了，讀書可是要花很多銀子的，三妹家可出不起。

再說了，長樂也不是當(dāng)官的料啊。

李淑芬只是笑笑：“大嫂，當(dāng)年高大哥考上秀才的時候，林家不也家徒四壁嘛。我相信長樂肯努力，又有天賦的話，是能考得上的。村里好多年沒出現(xiàn)新秀才了，要是又有了一兩個，我們作為陳西村的人，臉上也有光。”

林鳳不說話，面色越發(fā)難看。

平日里她說話的時候，三房都是唯唯諾諾的不敢插嘴，現(xiàn)在竟然騎到她頭上了。

林鳳心知肚明，李淑芬的話說不上有幾分真心，或許打心底比她還瞧不起三房一家，但現(xiàn)在出聲維護三房，就是想給她添堵。

三房的心思別人不明白，她可是一清二楚。

林鳳不甘示弱：“以前二弟妹不是經(jīng)常夸贊麗麗聰明嗎？可如今她沒入選藥童，說明不是天賦好就能得到想要的。”

李淑芬的臉?biāo)查g慘白。

兩人逞口舌之快，男人們在一旁沉默不語。

眼看就要收不住了，陳三娘笑著打圓場：“飯要涼了，大家先吃飯吧。”

陳長樂驟然站起身，埋著頭：“阿娘，我身體不舒服，先回房歇息了。”

“長樂。”陳三娘追到門口，想要把人叫住，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挽留，只得低頭嘆息，轉(zhuǎn)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