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態度（2）

聚餐結束后的第二日。

“啊啊啊啊，好麻煩。”

在家中自己臥室里，正準備完成周末作業的封墨，遭遇到一件非常尷尬的事情。

雖說蓉都七中在市內以輕松自如著稱，但學生們的背包并不輕，諸多教材課本以及輔助教材，要每天來回“搬運”的話，無疑是件極為辛苦的事情。

因此，絕大部分學生，都會將當天夜晚又或者周末無需用到的書籍，直接堆放在課桌的抽屜內，以此來減輕自身的負重。

封墨當然不能例外，不過這次有些大意，周五回家的時候竟然帶錯了課本。

“看來只能去一趟學校了。”

否則便無法完成老師布置的周末作業。

好在學校周末也能自由出入，封墨帶上作為出入憑證的學生證，背上空書包，向家中正在看電視的父母招呼一聲，下樓騎上自行車趕往學校。

同年級幾乎每個班級都有外地考入的住校生，他們周末通常都會在教室里自習，倒也不用擔心無法進入教室。

封墨順利取回課本，與還在教室里埋頭自習的幾位學霸大人聊了幾句，走出教室時他腳步忽然一頓，感覺似乎聽到了什么熟悉的聲音。

“那是……”

仔細分辨了一下，封墨臉上露出意外的表情，他聽到的是網球的擊球聲和墜地聲，而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網球隊球場那邊，不過周六的這個時間，是誰還在使用網球場進行訓練呢？

或者是蘇教練在用球場？

封墨忽然想起，幾天前某次聊天時，戴育學長說出的那個猜測——蘇教練與幾年前國內的首席職業男單選手同名。

的確國內名字重合的人數不少，然而如果將范圍縮小到網球圈內的話，重名的概率就大大降低，更何況蘇教練出現在蓉都七中的時間與那位選手退役的時間十分契合……

想到這里，封墨生出前去球場一窺究竟的想法，說不定能夠見到蘇教練打球時的場景，屆時或者可以看出點什么吧。

這個念頭一經升起，就無法再壓制下去，封墨順其自然地轉身朝網球場那邊走去。

穿過爬滿藤蔓的綠蔭走廊，封墨來到球場外，鐵網門雖然輕輕闔上，但并未鎖住，封墨動作輕柔，緩慢推開鐵門，盡量控制住不發出惹人注意的聲音。

“呃，為什么搞得像是在做賊一樣……”

緊貼著后勤樓的墻壁，把自己的身形藏在陰影里，封墨雖然心里對自己偷偷摸摸的行為腹誹了幾句，卻仍舊以極為隱蔽的姿態朝響起擊球聲的球場進發。

后勤樓的轉角處過去就是正在被使用的網球場了，不過封墨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稍微探出半個身體，以盡量不暴露自己為前提看向網球場。

“咦？”

網球場上的確有人在練球，蘇教練也的確在球場上，不過實際情況仍然與封墨之前的猜測有著微妙的差異。

蘇教練站在與封墨相對的另一個半場，身邊擺放著一個裝滿網球的球框，他在底線正中的位置，不時從球框里拿出網球，以并不快速但很刁鉆的角度向這邊打過來。

靠近封墨的這個半場上，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被蘇教練角度刁鉆的擊球來回調動，看得出來，僅僅是做到迅速移動到正確的位置并將球擊回到對方半場內，就已經十分勉強。

這是，葉小芹？

只看那由于奔跑而晃動飛揚起來的淡金色頭發，封墨便想到她的身份，畢竟目前能來到蓉都七中本部而非國際部，有著這樣醒目發色的學生，也只有中俄混血的葉小芹一人了吧。

毫無疑問，周末的這個時間，是蘇教練在對葉小芹進行單獨訓練。

說不定可以偷師到什么特別的技巧。

抱著這樣的想法，封墨沒有立刻離去，不過他僅僅旁觀了不到十分鐘，便難以避免地皺起眉頭。

訓練的方式簡單明晰，即是蘇教練不斷地把球打向左右底線，葉小芹則在來回奔跑中將球擊回到對面界內，偶爾蘇教練還會高聲說出“G2”“F9”之類封墨不明其意的指示語，而每當這個時候，葉小芹就變得尤為勉強，擊球的姿勢以封墨的眼光來看都感覺十分違和。

與蘇教練只需要拿起球，站在原地打過來的輕松自如不同，葉小芹要在來回奔跑中竭盡全力以保證回球能落到界內，甚至偶爾還需應對蘇教練做出的特殊指令，毫無疑問兩者間的體能與精力消耗形成了完全不對等的態勢。

所以，和對面相比，靠近封墨的葉小芹顯得無比狼狽。

汗液從額上流過精致的臉頰，幾束淡金發絲黏在臉上，葉小芹小小的嘴唇張開，貪婪地搶奪空氣中的有氧成分。拿著球拍的雙手，支撐嬌小身軀的雙腿，此時都被汗水浸濕，并且微微顫抖，發出達至極限后不堪重負的警報。

然而這樣極限的狀態，所面對的是蘇教練又一次大角度的底線抽球，那球路的去向與葉小芹此時的位置分處底線兩端，這代表她必須以極高的速度移動到底線另一端回擊。

不過這一次，葉小芹才剛剛起步，腳下便是一個踉蹌，然后撲倒在地，雖然馬上支起了身體，但顯然不可能追上這一球了。

封墨忍不住踏出一步，然后他又退了回來，按照他印象中蘇教練雖然猥瑣但頗為負責的職業態度，應該能正確處理葉小芹的體能問題吧。

“喂，你在干什么！現在還沒到可以休息的時候，繼續！”

封墨雙目稍稍瞪大，在他預料中原本應該趕過來的蘇教練，絲毫不為葉小芹的狀況所動，甚至在葉小芹還沒有完全站起來之時再次打出一球。

這一球落點在葉小芹面前，應該算是她極為順手的球路，可即便如此，葉小芹也一動不動任由網球從她眼前飛過。

她雙手撐在大腿上，汗水匯聚到小巧潔白的下巴滴落到地面，似乎維持這樣的姿勢就已耗費她全部的精力，無法再做出多余的行動了。

“繼續！”

大聲喊著的蘇教練輕輕拋起網球，球拍在他身側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極佳的目力令封墨清楚把握到球拍運行的軌跡，然后一股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涌上心頭。

等等，這是——

還沒等到大腦反應過來，封墨的身體從墻角處躍出，用他進網球隊以來鍛煉出的短跑速度直奔球場。

行至半途，封墨彈跳而起，躍在半空當中身體前傾，右臂伸直五指張開，在他側前方正是蘇教練抽打過來的網球，如果沒有封墨的話，在落地彈起后，應該會打在葉小芹身上。

時間的軸線好像被強行拉伸，封墨感覺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下來，由于極限伸長右臂，側身的封墨將葉小芹布滿汗跡的精致容顏映入眼中。

啪——！

有別于球拍擊球，又或者網球墜地，這一聲卻是網球與肌肉高速相撞所發出的聲響。

發紅的右掌穩穩抓住網球，微微發疼的觸覺帶起封墨心頭莫名燃起的怒火，矮身落地的他站起來朝蘇教練怒視過去。

“你在干什么？沒看見小芹已經……”

“好，今天的訓練結束。”

“咦？”

“讓小小芹站幾分鐘才能坐下休息，還有，一會兒記得鎖門啊。”

“不，等等……”

等到封墨倉促接下蘇教練拋過來的鑰匙，他才發現蘇教練已經慢慢走出球場了。

能不能讓人好好把話說完啊……

不過，好像心頭突然升起來的怒火，不可思議地平息下來了。

這就是大人的手段嗎？

“繼……”

心情頗為無奈地丟開手上的網球，封墨聽見身邊傳來葉小芹微小的聲音。

“繼續……”

“結束了哦，蘇教練說今天的訓練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哦？”

葉小芹仰起小臉，清澈的雙眼怔怔地看向封墨，好像才回過神來，然后小小的身軀一斜，靠在了封墨身上。

封墨順勢扶住葉小芹，即使滿身大汗，依然有著少女特有的清香入鼻。

如果不是此時，與少女柔軟身軀如此親密相觸，封墨一定會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但他現在看著仍舊在劇烈喘息的葉小芹，心中卻無任何靦腆或者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