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鳴(4)

真是沒有什么實感啊。

曾鵬百無聊賴地輕輕捏住網球，在經歷蓉都七中那邊的發球局之后，現在又該輪到曾鵬發球。

站在球場上的是他，手中握著球拍的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連失兩局的也是他。

但他實在無法升起什么特別的情緒。

在去年參加過世界中學生大賽，直面了那些強大到令人熱血澎湃的對手之后，再回到國內中學生比賽這處小魚塘，曾鵬確實難以對誰具備什么戰意。

不過，面前這位，叫做封墨的陌生選手，倒是讓曾鵬頗感興趣。

這位封墨選手基礎不錯，反應能力很好，應該也具備十分優秀的動態視力，當然體力顯得稍微差了些，才經過兩局比賽就已經氣喘吁吁了，而曾鵬自己卻是連汗都沒流出一滴。

但這并不是封墨同學身體潛質太差，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封墨同學的許多行動都顯出幾分生澀，應當是接觸網球不久的新手。

曾鵬很明白經過了世界強隊洗禮，現今的自己已經不能以“高中生”三個字來衡量，哪怕無需認真，也足以勝過頗有天賦但球齡太短的封墨同學。

先前兩局不過是為了觀察較之其他高中生不一樣的封墨同學而已。

或許坐在觀眾席上的南山啦啦隊還在擔憂他是否可以保住南山中學不敗的戰績，但曾與他共同在世界大賽上戰斗過的幾位隊友，對此沒有表現出半點憂心。

“南山中學，曾鵬選手發球！”

裁判的聲音讓曾鵬稍微地回到球場上一點，他面帶猶豫地看了幾眼做好接發球準備的封墨同學，忽然之間回憶起兩天之前，突然而至的一場重要的視頻對話。

在接通了來自于國家青年隊助理的來電之后，對方將信號轉接到另一號碼上面，隨即手機的屏幕里顯示出一個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猥瑣的中年大叔來。

曾鵬并不認識這個人，卻覺得這個人的相貌略有點眼熟。

一直以來以辦事仔細謹慎著稱的國家青年隊助理，轉接錯了電話號碼——這樣的可能性并不是沒有，畢竟再怎么仔細也是人，是人，便會有犯錯的時候。

不過中年大叔接下來的一句話打消了曾鵬的疑慮。

“曾鵬你好，我是蘇洛，即將在今年秋季正式接任國家隊主教練一職，當然，青年隊也在我的管轄范圍以內?！?

國家隊主教練？

不，等等，這是……蘇洛？

那個生生將中國網球在世界范圍內興起，為網球在中國的普及流行做出了巨大貢獻，風靡無數球迷，甚至連求“生猴子”的女球迷都曾在國家隊集訓基地外排出長龍，直到今年也仍然被譽為中國有史以來網球第一人的……蘇洛？

仔細一看，中年大叔在眉目和輪廓方面的確與以前的蘇洛有些相似，難怪會覺得眼熟，曾鵬可是看著蘇洛打球長大，一直以來將蘇洛視作人生目標。

只是那股猥瑣的氣息即便隔著手機屏幕也能感覺到。

曾鵬瞪大了雙眼，實在不愿意去相信曾經的偶像，現在已經墮落到了這般地步。

“蘇洛……教練，您好……”

過了數十秒曾鵬才緩過神來，心里默默地將昔日偶像的地位下調五個檔次，果然偶像的話，還是女子網球第一人的那一位吧，既養眼又養神，多好。

毀三觀的猥瑣大叔，只能靠邊站了。

“曾鵬啊，還沒恭喜你被國家青年隊提前特招，要知道國家青年隊可以說是國家隊的預備役，現在你哪怕自稱國家隊預備隊員也沒有什么不行了?！?

“啊哈，謝謝蘇洛教練。”

“事實上，這次通過小李找到曾鵬同學，是有一件小事相求……”

蘇洛主教練口中的小李，便是國家青年隊的助理。別看“助理”這個名稱似乎不怎么高大上，但在國家青年隊里助理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助理總管一切后勤事物，除了主教練即是助理職位最高，甚至還能在任免副手教練上具備很大發言權。

曾鵬心道來了，他就知道，即使蘇洛再是如何一個猥瑣大叔，也是國家隊未來的主教練，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和他這名青年隊新成員聊天，更何況蘇洛主教練還是通過青年隊助理這條官方渠道來與他交談。

“蘇洛教練請講。”

性格冷靜沉穩的曾鵬自然不會隨隨便便答應什么，但他也無法明了，他這邊有什么事能幫上主教練的忙，論實力論人脈論金錢論權力，蘇洛主教練都遠遠超出他這個還未踏入社會的高中生。

蘇洛教練的請求雖是意外，卻在情理之中。

曾鵬心神回到球場，抬眼看向封墨同學，眼中的猶豫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認真的神情。

“如果有機會相遇的話，希望你可以用盡全力，來擊潰我的弟子，封墨?！?

弟子，不是學生。

曾鵬敏銳地察覺到蘇洛主教練的微妙用詞。

國內網球第一人的蘇洛，不僅即將接任國家隊主教練一職，還首次道出他有悉心教導的弟子的情形，如果公布出去的話，恐怕會在職業網壇里掀起軒然大波吧。

就曾鵬所知，那一位被中國網球界視為未來支柱，比他還大一歲的真正天才，就曾經被蘇洛拒絕收為弟子，而那一位現在，正以十九歲之齡作為隊長統御國家青年隊，在世界各處與同齡人征戰。

能夠被眼高于頂的蘇洛教練承認為弟子，封墨同學一定是個特別的人才。

不過從前兩局的表現，曾鵬并未看出封墨同學有哪方面的潛質可以超出國家青年隊的現任隊長。

擊潰嗎……

可是單方面的屠殺并非他所欲，甚至曾鵬更擔心在對方心里留下陰影，畢竟對方還是一位球齡很短的新手。

而去到過世界大賽的曾鵬，也開始有意識地注意交際范圍內的那些潛力選手，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像……咳，青年時期的蘇洛那樣，在世界上發出屬于中國人的聲音。

若是因此造成一名潛力球員的停滯，對本就球員匱乏的國內就是極大的損失了。

曾鵬目光閃爍，若有所思地看了場邊一眼，蓉都七中的待機席位里，蘇洛教練正老神在在地觀察局面，有時候這位猥瑣大叔還要偷偷瞄向斜上方，那個方向是穿著超短裙的南山中學啦啦隊……

真是，再次刷新了曾經的偶像在心中的下限啊。

國家隊交到這個大叔手上，真的沒有什么問題嗎？

猥瑣大叔的志向，該不會就是當上國家隊的主教練，然后天天看女子網球那飄逸的超短裙吧……

曾鵬強忍住那種無奈捂臉的沖動，決定如其所言，不再留手。

即使大叔的外形氣質已經完蛋，但他仍愿意去相信蘇洛教練的專業素養，既然大叔會提出這個請求，那么代表著大叔深信封墨同學，不會在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里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