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碼的鞋

雖說現在是3月天，但C市在偏南方的地方，氣溫不酷寒，太陽也依舊火辣。陽光直沖沖鋪灑在這片田徑場，讓空氣夾雜著塑膠跑道的膠味和草木泥土的焦味。

陽光也給這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應有的熱情，放縱他們的青春燃燒。也許等青春燒剩灰燼的時候，才是青春最美的時候，因為所有苦辣酸甜，永遠珍藏在回憶里，誰也無法奪去。

當然了，陽光普照大地，總有人撐了傘。

早上7點，我一向準時，早早就來到跟程云方約定的地方。打個哈欠，見程云方好像還沒這么早來，我百無聊賴，拿起口袋一把已經生了銹的鎖，走向田徑場外圍的林蔭道。

學校林蔭道上的炮仗花開的極好，橘紅橘紅一大片，一如天上的烈陽。炮仗花本是細小的花朵，可是匯在一起就有屬于自己的艷麗，不負它的傲氣與光彩。

整個林蔭道連同兩邊的鐵網都纏滿了炮仗花，枝條纖長的炮仗花從地面慢慢攀上林蔭道的頂板，然后又連綿不斷地傾瀉下來，像極了童話世界的花海，甚是壯觀。

聽友誼說，田徑場附近的林蔭道新建了一個留念墻，我們可以把寫有自己名字的鎖掛在上面的鐵網，為自己以后回學校留個念想，當然了，這里面的意義似乎對那些浪漫的小情侶更大，因為他們可以像電視劇里面的情節一樣將兩個人的鎖鎖在一起，寓意鎖住心意，永不分離。

而對于我來說，正好宿舍有一把生了銹已經沒有什么用的鎖，我用指甲油涂上顏色拿到這里掛上，等以后經過田徑場的時候，都可以來看一眼還在不在，這樣之后上體育課都有點動力了……

我剛把鎖鎖好，剛要抽出鑰匙，便聽到旁邊驀地響起一把洪鐘般的聲音。

“你在干什么？”

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手一抖，鑰匙就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偏偏鑰匙又小，林蔭道里面又暗，我低著頭左右看了好幾回，都沒有找到。

“你在找什么？”

我當下沒好氣道：“哎呀，都怪你，我鑰匙不見了。”

聽此，程云方也跟著我低著頭掃了地面幾次，他也沒發現，等他抬頭再看向我們面前那面鐵網墻，疑惑地開口問：“你在這里掛同心鎖？”

“嗯，這個挺有意思的，所以，我也掛了把玩玩。”

“哦，那你等等。”說罷，程云方頭也不回地走開了，我在后面怎么喊都喊不住。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便多了一把新鎖。

還沒等我弄懂他的意圖，就見他把新鎖開了，直接鎖在我的鎖上面，兩把鎖扣在了一起。

在我困惑地目光注視下，他斜斜瞄了我一眼，一本正經地解釋：“賠你一把，還你了，你別這么小氣。”

什么啊！說我小氣？不就是抱怨一下嗎！

我發現自從我和程云方兩個互相坦白之后，他在我面前真的不再出現以前那般謙和溫柔的模樣，有的是大少爺般的尖酸冷傲。

“你們在干什么？

我又被嚇了一跳，現在的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嚇人好嘛！

順著聲源，我轉過身……濃眉大眼，英挺翹鼻，淡紅薄唇，白得要發光的皮膚……果然是余杭。

即使已經看了這么多次他的臉，但是今天如此近距離地看，我的小心臟一時間沒有hold住。

“掛同心鎖啊。”程云方聳聳肩，一臉理所當然。

余杭看了看我和程云方掛的鎖，眉頭輕皺了一下。

“余杭你也是運動員吧，今天好好加油，我和寧安就先走了。”程云方在暗處沖我挑了挑眉，然后十分得瑟地準備拉著我的手離開。

“等一下，我不知道晏寧安的負責運動員是你，不好意思，昨天我的跟隨志愿者臨時有事，她說她已經打電話跟學生會說明了，讓晏寧安來代替她，不信你可以自己點開最新的人員安排表。所以，晏寧安今天得跟著我。”

程云方松開了我的手，難以自抑地笑了幾聲，說道：“余杭你真是霸道，先斬后奏？你就不能先打個電話通知寧安嗎？”

余杭很客氣地回以微笑：“不能，因為我就是要這種感覺，把別人到手的東西搶回來的感覺。”

程云方語氣變得十分冷淡：“既然如此，我不陪你們玩了，告辭。”撂下話，他真的走了。

“喂，程云方！程云方！”我想過去拉住他，可無奈他步伐太快，我追了了幾步，還是追不上，只能停下來了腳步。

你不能這么不負責任啊，你走了，誰來配合我演戲啊。

繼而……我把那股怨氣都轉移到余杭身上。

都是你，為什么我當初用掉平生最大的勇氣跟你表白，你卻拒絕我，而等我和程云方在一起的時候，你不但不對我避之遠之，反而卻打著怕我被騙的幌子，如此地靠近我，讓我冷掉的心又重新活過來，再見到你還是怦然心動……

你說你后悔了，我何嘗不是后悔了，而且，我后悔的比你更早。

但我現在還是不敢太靠近你，我很怕你會像以前一樣躲開我，像上次那樣決絕地掛掉我的電話，我想，我今生都無法再承受一次被你拒絕的失落與絕望。

這份感情太沉，那是壓在心上的巨石，只能苦苦的提著，因為生怕自己一松手，那塊巨石就會砸向自己的腳，砸得化為齏粉。

………

“余杭，你待會有什么比賽？”我懶得去打聽余杭的行程，唯有問他。

“一會兒十點一場50米的，下午沒有了，明天早上九點5000米的，下午的接力。”

“50米和5000米短跑和長跑的，很少有人兩樣都在行的。”我沒想到，這余杭倒也厲害。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擅長哪樣，試試再說。”余杭說的風輕云淡，接著他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有些委屈道：“你打傘也不遮一下我嗎？”

我甩了他一個白眼：“你這么白，不需要了吧。”

“可是我被曬得有點暈。”

我假裝選擇性耳聾，離余杭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我對他不管不顧的態度，成功讓他抓狂，之見余杭一把奪過身邊一個同學的小喇叭，沖我喊，“晏寧安！你的運動員現在頭暈，急需你的照顧。聽到請回答，over！”

這小喇叭真是活動必備……我突然想起上次那場球賽，我也舉著個小喇叭追著程云方喊加油。

周圍的人齊刷刷看過來，我不情愿地跑到余杭身邊，期間我仿佛還能聽到大家的偷笑聲。

我只能不滿地瞪了余杭一眼：“大爺，你這么高我怎么遮到你啊。”

“這喇叭對你倒是又用，高洋借來用下。”余杭有些得意地沖他的朋友說。

他的朋友看了一眼，最后點點頭，緊接著余杭從我手里把遮陽傘搶走，繼續向前走。

這下輪到我抱怨了：“你怎么只遮自己啊。”

余杭表示自己很無辜，拿起喇叭沖我喊，“你離我這么遠當然遮不到。”說罷還把我拉近一點。

我捂著耳朵“欲拒還迎”，其實我可不想曬黑……

“現在離十點還有一點時間，我們要干嘛？”

“不知道，到處看看人家比賽。”

“那你自己看吧，我去圖書館歇著，九點半帶你去檢錄。”我說完想走，已經算很講義氣了，都把傘留給他了。

余杭不依不饒，硬是把我拽回來：“為了確保比賽前我沒有出問題，你得一直看著我。”

“你還能出什么問題？”

“比如萬一我被球砸到，或者摔倒暈倒怎么辦。”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配上真摯的眼神，我表示招架不住。

怎么可能有這么多意外呢，余杭簡直比女人還麻煩。

“好啦，跟著你也是我的責任，你可以放手了。”我盯著我們的手，余杭好像才醒悟，緊握的手一下就松開。

“如果你不想去看比賽，我帶你去地方。”余杭紅著臉卻帶著點倔強問道。

原諒我馬上聯想到一些露陰癖的猥瑣大叔說這句話的畫面。

“不了，我們看比賽吧。”

“我保證你看了一定會很開心。”余杭誘哄。

我又把他這句話帶入上一個情景中，我更加抗拒了。

“真的有驚喜的。”

我當下暗忖，驚嚇就有份。

“真的不去？”

“嗯”驚喜這東西，換作一般女生說帶她去一個地方肯定想去，像我這樣不走套路的人也是少見。

因為只要跟他在一起，無論什么地方都是美好的風景……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今天穿的新鞋子不合腳，太大了，我都不想多走幾步。

………

趁余杭跑50米的時候，我偷偷把喇叭還給他的朋友，余杭這喇叭聲讓我們倆都快成為運動會的標志人物了。

我估計余杭的朋友是學生會的，他一直就待在主席臺。

“同學，還你，謝謝。”我急忙把喇叭遞給他，生怕被余杭看見了。

余杭的朋友愣愣地接過去，最后想起什么，就忍不住笑：“怎么，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我連忙擺手。

“嗯好，你快回去吧，余杭正找你呢。”

我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余杭此時到處張望似乎在找什么。

“那我先走了，再見！”我趕緊回去。

然而，等我人都回到余杭面前了，他還是在找到處東西。

“你找什么？”

“我喇叭呢？”

我的腳差點一滑，這丫原來在找他的喇叭，虧我還以為他急著找我呢。

“不用找了，我幫你還了。”

余杭沉吟：“你干嘛把喇叭還了？去要回來！”

“哈？為啥？”

“因為有了這個喇叭，你就不會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