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隔行如隔山

忍了又忍，才勉強忍下。小心翼翼接過沫兒的遺體，盯著那沉睡般的容顏看，竟然癡了……

一股奇異的感受涌上來，說不出如何描述。

“大人……”紅衣女喊了一聲，頗為小心翼翼。

司南宇回神兒，盯著那女人的眼睛，很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算什么感受？

可紅衣女子卻率先訕笑，那斑駁的肉皮，配上白森森的牙齒，瞬間讓司南宇清醒，很是提神。

“這，女子是大人的愛人嗎？”女人怯生生問，她和娃真的是太瞎了！

司南宇卻很快搖頭。

“不是、不是，只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定位，朋友？不認識！陌生人？卻又莫名心疼……總之，很復(fù)雜。

紅衣女放開手，和走近自己的眼兒抱在一起，卻面對著司南宇說道。

“大人不必糾結(jié)，你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你的心，大人是愛上她了呀……”

司南宇嚇得差點兒把沫兒給扔了，連連搖頭。

“不是、不是，你不要亂說，我是不可能的……”

話沒說完，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同時也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將死的鬼解釋什么。

可紅衣女卻推開了眼兒，起身，走近了些。幽幽開口，像是勸慰，卻又像是自言自語。那眼神深邃而悠遠，透過蕩漾的水，延伸向更深處……

“這人世間的緣分哪，不是靠可能、或者不可能，就解釋得清的。你雖是大人，但看得出并沒有沾染過凡塵俗世。我雖是將死之鬼，卻是過來人，比你看得通啊。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司南宇看著突然高大了許多的紅衣女，說不出為什么，很想抽她兩巴掌。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那女人說得，也不無道理。

“行啦，你們好自為之，我走了……”司南宇說著，便緊了緊懷抱，打算走了。雖然沒能救下沫兒的性命，但埋葬一下，還是要的，也算是緣分一場吧。

而且，他要去陰間問問，像這種情況，丫頭的輪回該怎么處理？

可那眼兒卻再次飛撲過去擋住了司南宇的路。

“你干嘛？”司南宇問。

小鬼躊躇半天，看看自己母親，才說。

“你，你能不能救救我母親。我不想她死……”

司南宇回頭，和那紅衣女子對視了一眼，對方的眼眶里也是蓄滿了淚，看得出，對這孩子，依舊是不舍的。

最終，他嘆了口氣，說道。

“你母親已經(jīng)錯了一次，難道你還要她為你再錯第二次嗎？二十年前，她就本不該為你自殺。已經(jīng)是錯失了輪回的最好機會。即便你這次順利投胎了，她依舊不能善終。永遠只能過著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的鬼日子。倒不如就如此……”

男孩兒震驚看著母親，眼中的淚水打轉(zhuǎn)兒。有些不相信！這些話，母親從來沒說過，他還以為，自己和娘會永遠在一起……

紅衣女氣血翻涌，一個著急突然劇烈咳嗽，吐出一口老血，消散海水中。

眼兒連忙跑過去抱住她，淚流不止。

“眼兒，不要難過，這些都是娘心甘情愿的。”紅衣女虛弱地說。

司南宇看看這對母子，終還是嘆了口氣。

“你剛才還說是自己慣的！人各有命，你又何苦泯頑不化地強求？反而拖累了他投胎。這樣的狀況，讓他如何安心喝下孟婆湯？黃泉的路上也走不穩(wěn)呀？唉。”

話剛說完，紅衣女便“哇哇”痛哭起來。

“你是大人，自然不會明白我們這些凡人的苦。你去問問，哪個娘親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別說是命，就是粉身碎骨、撥皮抽筋，我也甘愿受得。”

司南宇不說話了，隱在沫兒身下的雙手有些微顫抖。他也曾身為凡人，為甚就碰到個狼心狗肺的娘？對他冷酷、冷漠，外加殘忍？

海底現(xiàn)出靜謐，只能聽到魚兒在耳邊的吐泡聲。

紅衣女突然再次劇烈咳嗽，很快又吐出一口老血。看樣子是快不行了。

眼兒已經(jīng)急紅了眼，抱住娘親的身體，哭得天地動容。

“娘——，娘，求求你，不要離開眼兒……娘……”

紅衣女虛弱至極，伸出那皮肉開始斑駁的手，想摸一摸孩子的臉頰。可當(dāng)看到手背上可怖的樣子，又停住了。

“眼兒啊，娘太臟，你不要抱了。現(xiàn)在好了，那女孩兒替代你留下，你要好好去投胎，娘會保佑你找個好人家。下一世，千萬別到海邊玩兒了……”

說話間，人又咳嗽起來。司南宇也因為她的話頓住了腳步。什么？難道手中女孩兒的魂兒要留下嗎？

眼兒哭得更兇了，死死抓住娘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娘，眼兒不嫌娘臟，眼兒也不要投胎了。眼兒只想留下來，和娘一起，生活在海里，自由自在……”

紅衣女露出一抹笑容，有驚喜、有欣慰、還有痛苦……

“眼兒，聽娘的話，你一向最聽娘的話，對不對？”

眼兒哭著點頭，甚是可憐。

司南宇突然心有不忍，卻很快隱藏下去，向海面游去。還是那句話：人各有命，幫是幫不完的……

快要游出海面的時候，突然迎面就碰上了黑白無常。

倆人先是一愣，畢竟和自家主子長得一模一樣，嚇得腿軟還是有的。

當(dāng)真正看清那衣服服飾，才明白碰到了另外一位。

“參見夢都大帝！”他倆伸長著舌頭說，順便瞧了一眼司南宇的懷中人，然后扭頭對視，什么都沒說。

司南宇點了點頭，要走，卻突然想到什么，問了一句。

“你們來干嘛？”

黑白無常愣了，再次對視，這是在懷疑他們工作的專業(yè)性嗎？

“那水鬼眼兒找到了替死鬼，我們帶他去投胎。”一黑一白老實回答，朝那沫兒的肉身努努嘴。

司南宇心中一咯噔，又問。

“那她呢？”不要怪司南宇，實在是他和自己哥哥已經(jīng)千年沒溝通過，工作性質(zhì)又不同。俗語說，隔行如隔山，所以……

黑無常啃啃巴巴，不明白這夢都大帝抽了什么風(fēng)？抱著個凡人尸體，還關(guān)心起了冥界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