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華山篇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天剛泛起魚肚白，仍有淺淺星月懸掛。

星湛閉著眼睛下床，東倒西歪地走向門邊拉開房門，臨出門前還撞在了門框上，身體側歪了下，腳也絆在門檻上，整個人從房內摔了出去險些摔到地上。他踉踉蹌蹌走下臺階，四肢混軟無力地就著走廊的欄桿坐下，靠在石柱上，不斷打呵欠。

一聲呵欠落下，卻聽身后也想起一聲呵欠。他瞇著眼睛回頭朦朧中見得鄭云初的背影，便隔著柱子用手扯了扯他的道袍。

剛開口就又打了個呵欠，“哎，初兄……我們莫不是真要學公雞打鳴？”

鄭云初這會兒也困得要死，南云淇沒在這幾日，他難得多睡一會兒，好不容易才適應了作息，這突然要早起真是把他折磨壞了。果然啊，比得到更傷人的，是得到之后又失去。

他推開星湛的手，挪了挪身體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靠好，懶洋洋道，“還不是你，當初非要吃雞。”

“我可記得，某人吃得可不比我少。”星湛嗤了一聲嘆了口氣，“算了，現在扯這些也沒用。你說，那個趙劈柴……應該沒醒吧。”

星湛是后來問的童子，才知道那男子是醫仙萬長青的首席弟子——趙苒巽，要說是首席弟子倒不如說是首席護院，論醫術他不及師妹萬茯苓精湛，論資質倒是在砍柴、防盜上頗有心得。因著他名字實在繁瑣難記，又以一把砍柴刀給星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星湛私下里便直接親切地喚他作“趙劈柴”。

只是話音剛落，一把柴刀忽然就插在了星湛頭頂的柱子上，嚇得他一激靈，兩眼并做一眼盯著頭頂的柴刀，慢慢站了起來。

鄭云初聞聲回頭，這不看還好，一看嚇得人直接從欄桿摔到地上，又狼狽地爬起來站好。

星湛這會兒清醒了十成，諂媚地沖趙劈柴笑道，“趙師兄，早……早啊……”

云初亦附和道，“是，是，趙兄起得真早啊～”

趙苒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兩人道，“早嗎？”旋即變臉如翻書對兩人咆哮道，“還不快給我去打鳴！”

二人被震得耳膜欲穿，疾步翻身爬上了三清宮的屋頂。一時間整個后院雞鳴聲此起彼伏，少華山的弟子們也從朦朧中蘇醒，聽到這雞鳴聲與平常不同，紛紛推開窗欞循聲而望，便見得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站在屋頂上賣力嘶吼，眾人哄笑成一團。

動靜還引起了長贏弟子的注意，成霜和兩個師弟抱頭遮面，窗欞和門都嚴絲合縫，頭一次開始懷念起他們的大師兄。

兩人從屋頂上下來后，連早飯也沒敢去前廳用，就怕撞見少華山的弟子，這會兒才過兩個時辰就已經餓得不行了。兩人在屋子里餓得兩眼發花，星湛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鄭云初則一直倒著壺里的水喝，直到把一壺的水都干了，筋疲力盡趴在桌子上發呆。

忽然有人敲門，星湛對云初道，“我起不來了，你去開門。”

鄭云初將臉埋在臂彎道，“還嫌丟臉沒丟夠么，我不去。”

星湛沖他擺了個鬼臉，只好自己去開門。

門剛開一人寬，只見萬茯苓端著盛滿食物的托盤站在門前，向他盈盈一笑道，“我聽說你們早上沒去前廳用飯，就做了些蓮花鎮的小吃給你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星湛將門敞開，迎萬茯苓進來向她微笑致謝。

鄭云初一聽到“吃的”二字，立刻來了精神，見萬茯苓把幾道彩虹色的點心一一擺上桌，還端了兩碗蓮子羹，那清香簡直要把肚子里的饞蟲都勾出來，向萬茯苓匆匆道謝后就狼吞虎咽了起來。

羹湯入口清甜，香糯，想不到萬茯苓不僅貌美心善，還做得一手好飯。

“萬姐姐，將來誰要是娶了你，當真是他的福氣。”星湛說完還覺不夠又加了句，“你將來肯定會嫁一個風流熨貼的好夫婿。”

萬茯苓嫣然一笑，那笑容似有魔力般能驅散一切陰霾，讓他想起了白栩，想起了闕陰城。沒想到出來久了，竟也會想念起那地方來。

萬茯苓看著兩人熱熱鬧鬧吃完飯，在星湛的主動幫忙下收拾好碗筷，臨走前對星湛和鄭云初道，“大師兄那里，我已經同他商量好了，明日起你們不必再上房……代替朱朱了。”

“真的嗎？”鄭云初瞪著那雙天真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向萬茯苓。

“嗯～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好好休息吧，君懷靈真這幾日大概也要回來了。”

星湛的笑容一滯，南云淇要回來了，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要不然現在趁南云淇還沒回來，先溜走？

鄭云初目送萬茯苓離開，見星湛還站在門邊發呆，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這是怎么了？”

星湛試探地問鄭云初，“我昏迷的時候，道長他……是不是很生氣？”

鄭云初回想了下南云淇當日的反應，好像確實很生氣。南云淇本來話就少，越是生氣話就越少，送姬如林和星湛上少華山的路上更是一言不發。

“你也別太擔心，大不了回長贏的時候去戒規堂領罰就是，凡事有我在呢。”我會護著你，就像曾經你護著我一般。鄭云初心底的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他揉了揉星湛的發，笑容極盡溫柔。

星湛很好奇長贏山是怎么罰門中弟子的，他心虛地問道，“那怎么個罰法？”

“也就是挨個幾十大板，再到祖師堂里跪個幾日而已。”

“幾……幾十？”星湛瞪大眼睛看著云初，這孩子是不是不懂什么叫疼，幾十大板還而已。

不行，不行，光看南云淇那副古板的樣子就知道，長贏的規矩只怕不比符虞山少，他生命有限，才不想全拿去貢獻給了長贏的門規。

一顆種子一旦種下，就沒那么容易再刨去。星湛滿心里想的都是，在南云淇回來之前他得走，必須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