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妖宅篇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星湛倒在云初懷里，斷斷續續喘息道，“水……水……”

鄭云初聽后在身上摸了一圈，自己前些時候失魂落魄，水壺也落在了客棧里。他為難地看向南云淇腰間的水壺，對上南云淇的目光后趕緊避開，準備去找成霜討要，卻見南云淇自己解下水壺遞了過來，隨后對幾個師弟道，“這宅子每兩個時辰就會挪動一次，形成新格局，必須在這兩個時辰內找到其命門。”

師弟們拱手道，“是！”便隨著南云淇一起出花廳，鄭云初臨走前見姬如林一行人坐在原地不動，翻了記白眼道，“還不過來一起找，是不想出去了？”

姬如林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對手下使了個眼色，修士們無奈起身，隨南云淇他們而去。

鄭云初見姬如林還坐在原地，沖他挑了挑眉，姬如林不情愿起身，經過鄭云初身邊時一副你給我等著的表情。

云初滿不在乎地“嗤”了一聲，轉頭對星湛道，“你好好休息。”

星湛飲了水，合上壺蓋時見外面那層皮上沾了些污漬，他隔著敞開的門見南云淇認認真真勘察屋子，那白色的衣衫上一塵不染，低頭時卻見自己的手滿是血污和灰塵，便用衣角裹著手掌把水壺上的污漬一一抹凈，才滿意的將壺收好。

休息片刻后，星湛見眾人在外面已經摸索了一個時辰仍沒有收獲，便想去幫忙，他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可體力到底是恢復了一些。

鄭云初見他走出來，擔心道，“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怎么還跑出來了。”

這話剛說完，星湛就又聽到了石子投擲的聲音，他想起來，每一次這種聲音響過之后，宅子的格局就有了變化。他急忙召集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長贏弟子和姬氏修士，“宅子要變了，大家站在一起不要分開！”

眾人面面相覷聚在了院子中心，眼看著宅院的格局一點一點有了變化，星湛留意到地面上還有昨夜赤鷩留下的黑色鞭痕，宅子變了，可地面卻沒有變化。

石子聲隨著宅子的變動，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的眼神在地面上鋪開游移，一直到自己腳踩的這塊石磚，那聲音離他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星湛蹲下身湊近石磚，那聲音似乎就在磚下，由下而上正越靠越近，而此刻胸口的黃玉也亮了起來，他立即叫道，“道長！”

南云淇見星湛指著地面向后退，毫不猶豫地將天問插入地面，霎時間一陣凄厲的叫聲響徹整個宅院，地上的石磚如同沸水般撕裂翹起，似是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南云淇拔出天問對眾人道，“上屋頂！”

一道道白色和紫色的身影飛身離去，星湛原地向上跳了下，雙腿卻像落地生根似的，怎么也提不起來。忽然周身塌陷出一個黑漆漆的大坑，只見一雙枯木似的手從坑里伸出抓住星湛雙腳將他一把拽了下去。

南云淇還有幾步就要踏上屋頂，回身聽到星湛的叫聲，立即轉身而下拉住星湛的一只手。

“道長？”星湛訝異抬頭，見南云淇握著自己的手戲謔道，“道長，你不是不同人親近的嗎？”

南云淇皺眉看著星湛，都什么時候了，他還笑得出來。

纏住星湛的那雙手又加大了幾分力氣，拖著兩個人一起慢慢下滑。

他抬頭看一向整潔端雅的南云淇，此刻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知道他已經快要力竭，再這么僵持著只怕也要被拖下去。他自己早晚是要死的，沒什么可惜，可南云淇不同，他是長贏的首席弟子，是將來的一門之首，是仙門道家人人稱贊的君懷靈真，要是連累他白白葬送在一個妖宅里，豈不是讓同道看了笑話，正中了姬如林那個小人的下懷了。星湛想到此，對南云淇道，“快放手！”

南云淇只看了他一眼，手又握緊了幾分，眉宇因發力而緊緊皺到了一起。

云初想下去幫忙，卻被姬如林攔住，且以看熱鬧的姿態嘲諷著下面兩人道，“君懷靈真，只不過是個小痞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你用得著這么賣力嗎？”

“是啊～”星湛落寞垂頭，再抬頭時竟然一臉無所謂地笑道，“君懷靈真，為了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就聽那個姓姬的……”

“值得。”

南云淇雙唇緊閉，腰間天問出鞘，南云淇另一只手抓住天問的劍柄借著劍氣將星湛往上拉出了一小截。

星湛心底忽然一陣柔軟，習慣了被這世間的人喊打喊殺，沒想到居然也有一個要救自己的。他的唇角不自覺染上笑意，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期待，還有幾分小心翼翼地看向南云淇道，“你不怕……我真的是邪魔歪道？”

“若你真做了不該做的事，也該由六大仙門共同處置。”

他本以為南云淇會再說些什么讓他寬慰的話來，卻沒想到南云淇居然一臉認真地同他說道理，笑容當即僵在了臉上，內心想這南云淇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果然小古董就是小古董……

忽然腳下那雙手猛一用力，將星湛連帶南云淇一起拖入黑洞之中，只聽得遠處云初的一聲“師兄！”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星湛摔到硬物上直感覺渾身都要散架般，忽然一把劍直直落在他腳邊，南云淇隨之而來，右腳輕點劍柄一個回身穩穩落在地上。

星湛心內大呼不公平，憑什么從同樣的地方掉下來，南云淇還是一副神仙降世的樣子，自己卻摔得這么狼狽。越是這樣，星湛越是好奇南云淇失態是什么樣子。不過他向來波瀾不驚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失態的時候。

星湛感覺身下似有什么硌得慌，他爬起來一看，見南云淇的水壺就在他方才躺的那塊地方，趕緊撿起來，對著又是用袖子擦又是用嘴吹塵，弄了半天檢查完確實干凈了，才遞給南云淇面色為難道，“不好意思啊～”

南云淇看了眼星湛沒去接那水壺，他從袖中取出一紙火符照亮了周圍，看清眼前場景后神情一滯，瞳孔不自覺放大。星湛見他面色異常，也順著看了過去。

只見眼前立著好幾道已經石化的人蛹，一個個面容猙獰，鼓睛暴眼，目眥盡裂，皮肉枯槁，血色盡失，那表情光是看著就覺得毛骨悚然。饒是在闕陰城里，星湛也從沒見過此等橫死的慘狀。

他吞了吞口水道，“這些人……是活生生被吸取了精魂？”

“嗯。”

南云淇手指輕挑，天問歸鞘，他舉著火符向前走去，星湛緊跟其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在這石洞中，腳步聲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