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妖宅篇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星湛目送離落安全離開后剛轉身，就見到南云淇緩緩從巷口路過，白衣傾城，神色淡然，手中還提著光禿禿的天問，便想起上次在晉陵城買的那枚玉蟬，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買了，還重新雕過，終是從掌心又塞回了腰間。

他默默跟在南云淇身后，見他一路緩行，目不斜視，身姿端正，模樣像極了老先生，忍不住低頭無聲笑著。

“嗚啊～”小孩子的叫聲吸引星湛抬頭，只見一個孩子撞在南云淇的身上，顯然是撞疼了便哭了起來。孩子的母親通情達理，沒有責怪南云淇，向他輕輕頷首便領著孩子離開，邊走邊輕聲安慰。

南云淇目送母子倆離開，眼中的冰霜早已融化，目光落到地上時還有幾分落寞。可也只是片刻，南云淇便神色如常。

星湛跟在南云淇身后，看著人群中形單影只的白衣身影，不知為何竟有一絲惆悵涌上心頭，他真的不喜與人親近嗎？

忽見相近的花樓上有人欲向下潑水，星湛見南云淇并沒有警覺，依舊往前走，急得隨手從小攤子上抄起一把傘一路飛奔到南云淇身邊。

藕荷色的紙傘綻放在頭頂，兩人同時抬頭，水傾盆而下盡數落到紙傘上，生出一朵又一朵全力盛開的花，轉而化作透明的珠粒從傘沿滾落。

“呼～幸好。”

星湛看著淅淅瀝瀝掉落的水珠，大呼出一口氣。

南云淇方才想事情入了神沒留意樓上的動靜，他懵懂地看著星湛，卻得他灑脫一笑，“不用客氣！”

小攤子的老板也追了上來，邊走邊嚷道，“還沒給錢吶！”

星湛的氣勢瞬間軟了下來，心虛地對南云淇道，“道長，你知道我沒錢的，所以……能不能……”

南云淇白了他一眼，從腰間取出銅錢遞給那人，這邊就聽到一陣咕嚕聲，他看著星湛捂著肚子尷尬微笑，嘆了口氣便繼續前往鎮中和師弟們匯合。

午時的客棧內坐滿了客人，小二里里外外跑著迎客，見南云淇一行人熱情地迎上去道，“幾位道長用飯嗎？咱們店里的齋菜可是鎮上一等一的，今兒還有說書先生給大家講妖宅的故事。”

“妖宅？”

“是啊！幾位看著不像是符虞山的人，是外地來的吧！這妖宅啊，是我們桃源鎮的一個傳說，至今那宅子還在鎮西邊的荒地上，常有些外地人來參觀，就是無人敢進去。都說進去的人沒一個出來的，全讓宅子給吃了。”

“宅子也能吃人，還真是新鮮。”星湛正思索著什么，偏偏肚子不合時宜地又叫了起來，他眼神一轉看向南云淇尷笑道，“要不……我們進去聽聽？”

成霜性子耿直，笑著拆穿他，“你是餓了吧～”

南云淇不語只是當先跨進了門，幾人說笑著也跟了進去。

待到酒足飯飽，那說書的才來，一手拈須，一手執扇，斜依在中庭的凳子上，翹著腿一邊掂動一邊緩緩道來。

“要說這妖宅，百年前還是位大戶人家的宅邸，后來因為戰亂波及到了桃源鎮，這家的家主就帶著家人連夜逃到了外鎮，只留下一位仆人守著宅子。這仆人也是忠心，不管世道多亂都沒有離開。就這么等啊等，一等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啊，仆人年紀老邁，又無親無故，就這么死在了宅子里，過了月余才被人發現。”

說書人同情地搖了搖頭，忽的收起折扇，坐直身子繼續道，“老爺子無親無故，鄉親們只好商量著把尸體抬去義莊。可就在他們上門后，卻發現老爺子的尸體不見了，原本敞開的大門‘砰’的一聲自己合上了，一天一夜過去，這幾位相親還沒有出來。鎮長和他們的家人急了，又叫了幾位大漢進去找，沒想到還是同樣的情況，那幾位大漢也沒有出來。自此以后，常有不信邪的人進去，卻從來也沒見人出來過。”

幾個同是外來的人打趣道，“你說的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唬人的吧！”

那說書的將折扇啪的一聲按在桌子上，探了身子同那客人道，“那我就同你說說這最近發生的事。前日鎮里來了一行紫衣修士，進了那妖宅后到現在也沒出來過。他們宿的就是這桃源客棧，你若是不信且問問小二，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

剛才攬客的小二候在廳內，就倚在星湛身側的柱子上。一聽到說書人提到自己，便舉手示意道，“是，還是我接待的。”

星湛想起離落臨走前的話，難道這批紫衣修士就是離落口中提到的那群人。他沖小二招手問道“兄弟，那群修士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嗎？”

小二一臉困擾地搖頭，“沒呢，這東西都還在我們客棧，我們也不知道怎么處理才好。”

“可知是何人？”

星湛見南云淇難得開口，料想恐怕是他的舊識。

小二冥思苦想一番道，“還真不知道……只聽到他的手下叫他公子。哦，對了，那群人的胸前好像都繡著個‘姬’字。”

成霜和幾個師弟異口同聲道，“漫川姬氏！”

“沒你的事了，謝謝啊～”星湛打發走小二，見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給幾人斟滿茶水，自己拿起喝了一口道，“這個漫川姬氏是什么人？”

提到這個漫川姬氏，兩個年紀小的師弟露出一臉的嫌棄來，“我們正道向來以五大仙山為首，即南海長贏，東少華、西青城、南符禹、還有北十堰，這其中又以我們長贏為尊。而姬氏是一個以家族修仙為體系的門派，位于瑤山下的漫川，仗著自己是后羿的子嗣，不好好修習道法仙術，卻整日到處獵捕妖物、搜刮神器、法寶謀取私利，行事乖張傲慢，還看不起我們五大仙山。”

另一個弟子緊接著道，“我還記得上回瓊臺仙會的時候，那個姬掌門和姬小公子竟然不等其他掌門自己先坐了下來。還特意把猙拉到瓊臺上展示，誰不知道猙是萬獸臣服的，簡直太囂張了！”

成霜似是也想到什么不堪的荒唐事，搖頭嘆息道，“希望這次不會遇上那位姬小公子。”

星湛好奇地放下杯子，專注地看著成霜，“這個姬小公子又怎么了？”

“姬氏的這位小公子，是姬掌門的孫子，也是姬氏主家唯一的子嗣，所以姬掌門對他格外寵愛，所求之事無一不允。因此，這位姬小公子性格傲慢，目無章法，向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星湛見云初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對著茶盞發呆，摟過云初道，“這樣的人，遇上我們初兄也只能吃癟，是不是？”

云初掙開星湛的手，無精打采道，“我和他早打過了。”

星湛一聽來了興趣，“喲～你們還打過架！誰贏了？”

云初昂頭道，“當然是我了！他一個就知道養寵物的能比得上我嗎？”

成霜和兩個師弟聽后捂嘴偷笑，星湛瞧出這其中貓膩，低聲問，“真的？”

成霜見云初嘴硬，強忍著笑道，“是！打是打贏了，就是被姬如林的當康追著跑了幾座山而已。”

成霜說完后幾個弟子徹底忍不住，笑做一團。

云初又好氣又不好反駁，拿起茶杯就要喝，卻喝了個空，索性端起星湛的酒壺哐哐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