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符虞山篇 (洞傍山僧皆學(xué)禪,無求無欲亦忘年)
- 棲神錄
- 蓮葉何甜甜
- 2852字
- 2020-11-04 18:44:41
第21章 符虞山篇 (洞傍山僧皆學(xué)禪,無求無欲亦忘年)
廣場上臨時搭了一個木臺,臺中央豎著一根六尺高的木頭,臺下堆滿淋了油的干柴。一隊士兵押著一個少年走上去,將其捆好,也燃好了火把。
百姓又開始吶喊起來,“燒死他!燒死他!”
臺上的少年絕望地看著那些近乎瘋狂的百姓,這些從未謀面的人此刻一心盼著他被燒死,他絞盡腦汁地在腦海中尋找那些面孔,回想自己究竟對他們做過什么,可是他想不到,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做錯了。
他從牙牙學(xué)語起就被關(guān)在后宮里,除了母親和弟弟外,就只有一個定時來送飯的內(nèi)監(jiān)。這十二年里,每日只能同地上的螞蟻、螞蚱說說話。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放過他。
也好,死了,就能逃出這座牢籠了吧~
不知人群里誰喊了聲,“樂止也是涂山氏的兒子!”
眾人忽然緩過神來,竟開始喊起,“殺樂止!殺太子!”這樣的口號。
一時局勢無可轉(zhuǎn)圜,曦也徹底崩潰,再無人可平息這群百姓的憤怒。偏偏照看樂止的小內(nèi)監(jiān)沒看住,小人兒已經(jīng)從后宮跑到了前殿來,見到哥哥被綁在臺上,一陣小跑帶著口齒不清地聲音哭喊著跑向少年,“兄長!兄長!”
少年見身后的百姓已經(jīng)沒了理智,自己又被綁在臺上,只得大聲呼喊,“別過來!”
可局勢一片混亂,小內(nèi)監(jiān)跟在樂止后面追著跑下臺階,好不容易拉住了樂止。身后一個沖破禁軍防線的百姓已經(jīng)提著斧頭沖向他。內(nèi)監(jiān)想要阻攔可力氣不敵,被男子一斧頭劈死,鮮血當(dāng)即濺在他干凈的小臉上,嚇得他轉(zhuǎn)身逃跑,卻還是被斧頭劃破了肩膀,鮮血順著他白嫩的小手形成一道細(xì)流,一直流向地面。
他跌坐在地上無助大哭,那哭聲攪得星湛氣血翻涌,一股力量沖破體內(nèi)而出。
金光閃爍下,少年一身如血紅衣,一對巨型紅色羽翼蔽體。羽翼抖擻展開,帶動一陣大風(fēng)將地上人撲倒大半。
他的掌心燃起一道紅色火焰,那火焰從掌心一路躥上他的手臂,脖頸,直至燃遍全身。
包裹在火焰中的紅衣少年,額頭的欒華深深烙下,鮮艷欲滴,一道道烈焰如天雷降落,四下逃竄的百姓和驚慌失措的軍隊,到處都是在火中哀嚎的人。
曦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你竟真是個妖孽!”他喘著粗氣對禁軍發(fā)令,“殺了他!殺了他!”
四面八方涌來的人,火焰中銀光雪亮的鎧甲,尖利的戟刃高舉。少年落到地上,用羽翼化作保護(hù)罩將自己和樂止緊緊裹在其中。他將手覆上樂止的傷處,頃刻間,那傷口愈合得完美無瑕,一點疤痕也沒留下。
可下一秒,他的胸口就被人插上了一把木劍。
云初突然破口而出喊道,“不要!”
可是這些都是幻象,他們無法改變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光暈散去,少年恍惚地看著懷里的小人兒。他皺眉害怕地看著自己后退,半跑半爬地從羽翼中逃離,再也沒有回頭。
他看著那柄自己贈與樂止的木劍,如今卻被他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舉目四望,一片狼藉的窮桑,慌亂卻又可笑,那些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還對他喊打喊殺的百姓,舉著利刃沖向自己的軍隊,高高在上一臉厭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還有背身逃離的弟弟。
多可笑啊~
他墮仙入世,即使背負(fù)污名也要守護(hù)的,居然就是這樣一個人間。
他笑著,大笑著,笑得憤怒、癲狂,笑到眼角不自覺開始流淚,轉(zhuǎn)而,那笑容變得詭異和妖冶。
“太平盛世你們不要,偏要造這人間地獄,我就讓你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獄!”
天地晦暗,日月顛倒。紅色的火焰平地而起,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撲倒每一個活物,慢慢吞噬殆盡。
星湛看著周邊升起的業(yè)火,明明一切都是幻覺,可還是感同身受這份煎熬,那些灼熱感,就好像渾身的皮肉都在燃燒,連骨頭仿佛也要融化。他痛得忍不住跪倒在地,低聲咆哮。
“啊~”
南云淇見星湛面色慘白,趕緊蹲下身查看,手剛觸到星湛的額頭就被燙得收了回去。他只好先封住他的穴道,又給星湛渡了些自己的純陰之氣??尚钦可眢w的溫度仍在攀高,再這樣下去怕是會傷及性命,必須要趕快離開幻境。
“云初!”
南云淇叫了聲云初,卻只見他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只好加大音量又喊了一聲,鄭云初這才反應(yīng)過來,見星湛倒在南云淇懷里滿眼的驚訝與緊張,“阿湛他怎么了?”
“先出去再說!”
鄭云初點頭背起星湛,卻依依不舍地頻頻回頭。
南云淇將天問插入土中,合上雙眼低聲念咒,白光乍起,周圍的業(yè)火和窮桑百姓如同畫中點墨漸漸褪色,顯露出迷霧包裹下的樹林。
白光熄滅,也暴露了正面相對的腓貓,它虎視眈眈盯著三人。
“退后。”南云淇將云初和星湛護(hù)在身后,攤開掌心,天問回歸手中。
這畜生看到星湛胸口的光亮,眸光一亮,如離弦之箭徑直沖了過來。南云淇揮劍奮力抵住它的利爪,趁機(jī)抽出另一只手在空中畫了符咒,一掌擊中它的眉心。
腓貓躲閃不及,要害中了一記,踉踉蹌蹌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又要逃走。南云淇卻先其一步,以劍氣攔其門路,又飛身一躍而至它的頭頂,雙手握緊天問用力刺下,劍身大半沒入它的天靈蓋,一時哀嚎聲凄厲無比,南云淇翻身落地,眼見著腓貓轟然倒下,瞳孔漸漸暗淡,方才長舒一口氣,林中迷霧也隨之消散。
南云淇從夢中醒來,剛睜開眼睛,就感覺右肩一沉,轉(zhuǎn)頭就見到星湛煞白的小臉,手上還握著一片黃色的蓮瓣,身邊的師兄弟也漸漸蘇醒。
星湛迷迷糊糊中又夢見了那一片業(yè)火,只覺得整個身體都要融化,一時清醒一時毫無意識。上一刻醒來時,人好像漂浮在水中,涼涼的卻還是不敵闕陰城的那塊石床。
下一刻似乎又躺在了床上,包裹在一塊冰冷的巨石又或是砂礫中,但那東西比巨石和砂礫都要柔軟,還有彈性,反正冰冰涼涼,甚好。
“舒服~”
他用力抱住那東西,臉也不自覺緊緊貼了上去,朦朧中好似聽到那東西說了句,“別亂動?!?
只是他太累了,而這東西又太舒服了,終究他還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時,星湛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躺在了床上,外面似乎還有些整齊的念經(jīng)聲,想來他們已經(jīng)從夢境中出來。
他抬手伸懶腰,手剛抬起,就落了一個東西下來。
黃色的蓮瓣掉落到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蓮瓣?難道是腓貓身上的那片?
他撿起蓮瓣,又取出胸前的黃玉,蓮瓣自然地長了上去。他對著黃玉不由看入了神,腦海中全是那段幻境的片段,而且那個幻境竟然比他夢到的還要完整和真實,這之間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還記得從夢到幻境時,這個黃玉還亮了一下,會不會跟這個也有關(guān)系。
星湛對著黃玉空出的地方數(shù)了數(shù),這里似乎還有七片蓮瓣。
多想無益,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只覺得渾身酸痛的很。
星湛披上紅衣走出房門,見院子里正坐著一片黃衣弟子,整齊劃一坐在矮桌前念經(jīng)。
聽到隔壁開門聲,一見是南云淇走了出來,星湛興高采烈上前叫,“道長!”
南云淇只余光瞥了眼星湛就默默往茶室走去,反正他也習(xí)慣了南云淇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果斷跟了上去。見南云淇提劍的手微微顫抖,還時不時松動松動肩膀,像極了剛起床的自己,忍不住也敲著自己的手臂同南云淇套起近乎道,“道長昨夜睡得不好嗎?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我也覺得渾身酸痛得很。”
南云淇止步盯著星湛看了眼,又繼續(xù)往前走。
星湛被南云淇盯得一陣莫名,卻還是緊緊追了上去,“道長,你這是去哪???”
“辭行。”
“哦~”星湛想起之前給假梵天明袍子放火的事兒,當(dāng)時易道凌的表情簡直要吃人,他想了會停下腳步道,“那我就不去了?!?
南云淇也停了下來,看著星湛半晌“嗯~”了一聲,獨自一人而去。
星湛看著南云淇遠(yuǎn)去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有些變了,可到底哪變了,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