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符虞山篇（洞傍山僧皆學禪，無求無欲亦忘年）

離落領著他又走了百米，竟然真的見到好幾個有此癥狀的人，而且看穿著打扮應當都是普通的百姓。

“救……救我……”

一個坐在樹下的青年男子掙扎著撲倒在星湛腳下，他臉色晦暗，雙唇發白，大口喘著氣，強睜著眼去看星湛。

星湛把他扶好，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點在男子眉心，口中低聲念咒助其凝神，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星湛額間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男子深吸一大口氣，又咳了幾口才清醒過來。

他拱手道，“謝謝小公子。”

離落見星湛腳步虛伐趕緊扶星湛也坐了下來，用袖子輕輕拭去他額頭的汗珠。

他原本維持自己的魂魄就有些吃力，現下施了這半天的法魂魄又有些渙散，只好拿出白瓷瓶吞了一粒修為丹，趁著此刻不能動彈細細詢問起男子事情緣由。

“老鄉，符虞山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為什么會倒在樹林里？”

男子對上星湛的眼神，那雙鳳眼溫柔又專注，竟看得他臉上隱隱發熱，只好把視線轉移到星湛身邊的離落身上。

“我們是這附近桃源鎮的鎮民，每個月都會依約上山送月糧。可是，這次來的時候山里居然發了大霧，我們還沒走到半山腰，就覺頭暈眼花，還一直犯困。為了照顧大家的安全只好先退下山，誰知道才走到這樹林里就撐不住了。”

“你們是進了那霧里，然后就覺得犯困，想睡覺？”

“是，我記得我迷迷糊糊間好像還做了夢。”

“還做了夢？”星湛追問道，“那夢到了什么？”

男子忽然紅了臉，支支吾吾起來，“沒，沒什么，就是普通的夢罷了。”

星湛向身側的離落瞄了眼，指了指旁邊還暈著的幾個人道，“去看看那些人里還有沒有醒著的。”

離落頷首聽話地去查看其他人，星湛這才繼續問男子，“閣下可是夢到了美人？”

男子有些難為情地點頭，星湛卻拍著他的背開導起來，“男子漢大丈夫，夢到就夢到了唄！所以你做的是個美夢，對嗎？”

“嗯……還有，那夢里不只我一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誰，只是聽到了一些琴聲和骰子聲，似乎很熱鬧。”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其他人。”星湛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找離落，得到的答案幾乎都差不多，這些睡著的人夢到的不是財就是色，或者農田豐收，子弟高中之類的，總而言之，都是美夢。

曾聽聞有一獸名曰“猛豹”，因其以噩夢為食，所以又叫“食夢貘”。

星湛喃喃自語，“難道這山里有貘？”

他又找到方才的男子問道，“你們在這山里可有見到身體像熊，鼻子像象，尾巴像牛一樣的動物？”

男子口中重復著星湛的形容，努力回想，卻怎么也不記得見過這樣的動物，“沒見過，這世上有這樣的動物嗎？”

星湛喃喃自語，“能給這么多人同時造美夢，又能以霧封了整座山，到底是何物呢？”

霧？霧！糟了！

南云淇他們還在山上！

“離落！你把他們送回桃源鎮，然后找個地方安頓好等我。”

星湛叮囑好之后抬腳就走，只是才走出兩步，就又折了回來，“上山的路……是哪條來著？”

離落差點以為自己沒聽清，愣了好一會兒才指給星湛看，“那條”。

星湛清了清嗓子一陣風似得就跑沒了影。山上霧大，再加上星湛上山時天色已晚，沒一會兒，周圍就徹底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也是幸好這上山的路就只有腳下這么一條。

他邊走邊安慰自己，那些普通百姓沒有法力傍身，所以在霧里撐不到一會兒，但是南云淇他們不一樣，應該，應該能撐到自己到吧。也不知道這霧到底是什么東西放出來的，希望南云淇他們別在這時候碰上那東西才好。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星湛的體力也有有些不支，停在原地累得彎腰大口喘息，初時還沒覺得，等到他喘息聲變小的時候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呵~呼~~呵~呼~~”

星湛靜下心仔細去聽，竟覺得那聲音還有些耳熟，而且離自己不超過百米。他隨手折下幾截樹枝揉成一個球狀，手指從上輕擦生出一團火點燃，用那火球做燈，又向上走了一段路，見著一個較為稀松的竹林，那個聲音正是從這片竹林里傳出。

星湛聞聲尋去，就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一身白衣道袍，而那個鼾聲最響的人手里還死死抱著把劍，那劍上的蜻蜓劍穗隨風擺動。

星湛見著這一幕居然還有點想笑，鄭云初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這種時候居然還能睡這么香。

等等！星湛數了一下地上的人，1、2、3、4，只有四個人，還少一個！他走近了一一查看，才發現南云淇不在其中。難道是被那不知道什么的東西給拖走了？

“道長！”星湛對著周圍喊了一聲，這無邊的黑暗里卻只有靜默。一時急切，他索性扯開嗓子死命喊起來，一邊喊一邊往周圍移動。

忽然后背貼上個柔軟溫熱的東西，嚇得他回頭就是一掌。“是我~”

星湛聽到南云淇的聲音，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南云淇他們行到此處也累了，就打算在竹林里過一夜，他不放心先去周圍探路，聽到呼喚聲就折了回來，沒想到真的是星湛這小子跑回來了。

他松開手沒有說話，星湛卻驚訝于南云淇的道行高深。明明是并稱懷羨靈真，可那邊鄭云初已經做起了大夢，這邊的南云淇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他真是要懷疑鄭云初這稱號是不是自封的了。

火球燃盡，驟然熄滅，嚇得星湛一個哆嗦。

南云淇沒有說話，只是取出火折子吹亮，借著光看見對面的星湛滿頭大汗，鼻孔處還塞了兩團東西。

星湛見南云淇盯著自己的鼻子看，遂取下那兩個捏成陀螺一樣的棉布條放在掌心，“是不是很特別？我自己做的，用來防這霧的。”

見南云淇眼中有不解，他趕緊同他解釋，“我正要同你說，我在山下遇到了幾個鎮民，就是吸了這個霧倒在樹林里睡著了。”

星湛說完把塞子遞給南云淇道，“你要不要？我送你，很好用的。”

南云淇看了眼塞子又看了看星湛紅彤彤的鼻孔，向后退了一大步，自己給自己封了穴，急轉身要回去看師弟們。

南云淇之前生氣的時候也沒有像這樣一句話不說，星湛靜靜地跟在南云淇身后憋得慌，只好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向前邁出一大步擋在了南云淇面前，仰頭看著南云淇噘嘴道，“道長，別生氣了~”

南云淇垂眼冷冷看著一臉諂媚的星湛，依然不語。

星湛受不了南云淇這副沉默不語的樣子，哪怕他罵他也比這不說話強上百倍。南云淇從小在長贏長大，在正道那一套教誨下長大，耳濡目染的都是所謂的正義和誅邪，自己白日里的那番話確實是觸及了他的底線。

偏偏南云淇和自己不同，他做事向來一板一眼，什么都要按規矩來，性格也死板的很。自己就不同了，反正能活幾日是幾日，死都不怕，更何況就道個歉而已。

“行行行，我是小狗，成嗎？汪汪~”星湛伸出兩只手仿照小狗作揖去逗南云淇，見他沒什么反應索性臉皮更厚了些，直接拽起南云淇的衣擺可憐兮兮道，“道長，別生氣了。看在我年紀小，又是孤兒的份上，就原諒我唄。”

南云淇緩緩嘆出一口氣，從星湛手里拉回自己的衣擺，舉著火折子繼續往前走，只是這一次步子放慢了些。星湛知道他不生氣，自覺地閉了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