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各懷心事

抱著箱子回到歌樂齋，穿過院門，走到大門口，四周的草木已經很深了，她看向偌大的院子，劉氏所言沒錯，的確是給了她一個很大的院子，至少明面上不給人絲毫把柄。

前世，不，應該說是前身，在剛分到這么一個大院子的時候，而穆由丹的院子都差上少許，彼時穆清歌受寵若驚，劉氏剛嫁給穆青衫時，對于穆清歌這個嫡女并不好，明里暗里沒少給她下絆子，偏偏她和穆青衫說過幾次，反而被責罰。

沒想到這次劉湘會這么好，把這個院子交給她，沒有多心，真心實意的住下了。

可剛搬進來，穆青衫就生氣的過來，杖殺了屋子里不少下人，李嬤嬤和連翹還是她哭昏過去才保住的，可后來事實難料，沒有一個人保住了。

她一直很疑惑原因，直到將所有的記憶都翻了身也不知道。

而這院子最開始并不是叫歌樂齋，而是她母親死去的院子，從那以后，這間院子就像是被隔開了一般，徹底沒有了生氣。

將箱子放到最右側的儲物間，這里穆清歌很少來，因為她的物品實在少的可憐，而且都是不值錢的，好的東西不是被穆如雪找借口借走，就是穆由丹明目張膽的來搶奪。

門上掩鎖，院子外面就傳來一陣如銅鈴般，清越動聽的女孩兒的笑聲。

“咯咯咯，你追不著。”一道俏皮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臭丫頭，你不要被我逮到，否則非剝了你一層皮不可。”身后是連月火冒三丈的喊，一瘸一拐地舉著掃帚，追著那自己挑選的三等丫鬟滿屋子跑。

那丫頭手腳靈活，身手敏捷，一身淺綠色的粗布長裙，雖打上了很多補丁，確實十分干凈，頭發分成兩股，挽成了兩朵發髻頂在腦袋上，有著幾分莫名的喜感。

“小姐，你回來拉？”

一看到穆清歌，兩人立即停止了打鬧，面上還有些惴惴不安，畢竟剛來不熟悉主子脾性，這般張狂很容易遭到主子責罰的。

心里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鬼面羅剎，用得著這么害怕嗎？

面上卻是仔細打量著兩人，說實話，連月的心性實在有些單純，說的直白一些就是有些蠢，很容易被人挑撥，也很容易背板，并不符合穆清歌的擇奴標準。

相反是旁邊立即剎車，卻不說話的，穆清歌更加看好一些。

主子沒有開口，時間越長，越有壓迫之感，連月此刻已經顫顫巍巍的身子不受控制了，她經歷過折磨也險些喪命，膽子早已沒剩下多少。

她抬頭偷偷看了穆清歌一眼，可很快就低下了，因為穆清歌眼睛是看向她身旁的丫鬟，并且已經開口了：

“抬起頭，告訴本小姐你叫什么？”

“奴婢連音，見過大小姐。”連音伏地請安，然后才將臉抬起來。

圓潤的小胖臉，除了有幾分可愛，倒是沒什么特別之處。

穆清歌對這點很滿意，有時候容貌差一些普通一些反而好辦事，太好看的丫鬟并不能委以重任，很容易就被人記住繼而指正。

并沒有多問什么，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譬如:何時進府，家中可有父母手足，老家又是哪兒的。

連音一一答話。

聽完連音的回答，她在這個侯府當差已經有四年了，因為家中關系不好，一直都是處在外圍服侍，從來不得主子喜歡。

而且其生有一顆玲瓏心，用的好的話很可能會成為左膀右臂，也有可能會是桶在主子胸口上的一把利劍，雙向作用。

正各懷心思，門口忽然傳來請安的聲音，“奴婢連歲見過大小姐。”

“連歲？”好難聽的名字！

誰這么沒有品味取這樣的名字。

穆清歌對這個名字十分拗口，抬頭朝門口看過去，就看到一身穿二等丫鬟統一綠紋服的女子，跪在門檻位置。

此女應該就是劉氏賽過來的那人，很清晰的來路，在府中下人擁有錯綜復雜的關系，穆清歌反而一時之間不能動她。

于名聲和布局都會不利。

她看著連音：“門口跪著的，你可認識？”

穆清歌不知道連音是否可信，但這些問題對方絕對不會隱瞞。

“是，那是連歲，湘鄉閣的二等丫鬟，平時主要伺候大夫人洗漱、穿戴。”連音向外看了看，臉帶嚴肅，點了點頭回答道。

洗漱、穿戴，那也就是在屋里伺候的了。

穆清歌暗暗冷笑了一聲，轉而目光陡然轉冷。

“砰……”只揮了一下手，桌上的茶壺、杯盞，就盡數落地，碎了一片。

連月嚇的狠狠一哆嗦，連音也忍不住抬起了頭。她們想不明白剛才還和顏悅色的主子，這時怎么就處在發怒的邊緣。

而門口跪著的連歲，也是微微皺起了眉，然后就快速匍匐到了地上。

夫人說的沒錯，穆清歌肯定會沉不住氣，這樣她就能收集對方的差錯，到時候處置了大小姐自己一樣可以回湘鄉閣里。

穆清歌冷笑道:“怎么？現在咱們侯府，已經是大夫人府里的下人當家做主了嗎？我好歹也是個嫡出的長小姐，你一個丫鬟，還要讓我坐在這里等你多時，你有這個資格嗎？”

沒有吭聲。

“連歲！”穆清歌猛然呵斥。

聽到呵斥，連月心中狠狠一顫，顧不得地上還有碎片，就連忙趴到了地上，頭放的更低了。

低著頭顱，連歲心里面不屑，不過是個沒寵沒錢沒勢的小姐，裝什么裝，說的好聽占著主人名聲，過的還沒有他們這些丫鬟好，面上卻是凄惶的解釋，“回大小姐，方才奴婢是早就想過來的，只是夫人那邊……”

她欲說不說，似有難處，轉而將身體伏的更低。這些面子上的東西早已爐火純青，讓人挑不出錯來，

“大小姐您別生氣，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該只想著二小姐落水，夫人那邊需要人手，而忘了奴婢如今已經是小姐院子里的人。”

“奴婢有錯，還望大小姐責罰。”

好一個解釋！如果她要因此責罰，就會落得個不剃姐妹的不好名聲，如果她不懲罰，外界又會傳她懦弱無能，膽小怕事，連個房中的二等丫鬟都處置不了。

連音聽得抬起了頭，連歲這番說辭，讓她與穆清歌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是她有些猶豫，來穆府這些年，穆清歌的地位如何整個侯府的下人都知道，性子軟弱，無人不欺，就連一個丫鬟的地位都比她高。

可一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又見方才方才穆清歌問話的架勢，連音忽就把心一橫，主動開口道:“大小姐，連歲一直在湘鄉閣里伺候，事情肯定比奴婢多，想來剛才一定是奴婢來早了，才讓小姐誤會了連歲。”

連音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清脆的聲音在歌樂齋里特別響亮。

“大小姐，奴婢有錯，望大小姐見諒。”連音將頭顱磕在木板上，額頭一下子就紅了。

“呵！放過她也行。”歌樂齋空置了許久，丫鬟多一個也行，少一個也無所謂。

有些驚喜連音有這份見識，而看向連歲的目光之中，厭棄盡顯，“連歲，我想你自己心里也該明白，你是大夫人的人，我這里若是重用你，只怕日后這府里任何的阿貓阿狗，都會隨意的塞個人，到我這里，我這歌樂齋，以后也別想有安生日子了。”

“但你放心，我不為難你。”穆清歌語氣放柔了幾分，“日后你就留在院子里伺候吧，沒我吩咐，不許踏進我房中半步。”

與其用陰謀預防，倒不如直接坦白不讓其進內殿，一旦進內殿就是有所圖，畢竟只有終日做賊的，可沒有終日防賊的。

“奴婢聽大小姐吩咐就是。”連歲有些言不由衷的回答，被大夫人派來就已經很不滿了，又不得大小姐喜歡，留在外殿做粗使的活，不過她可是帶著任務來的，只要完成了，還用看這么一個懦弱無能小姐的眼色？

一個不受寵的小姐，有什么可囂張的，等我回頭就去和夫人說去……

“連歲？”

心里面正暗罵穆清歌，忽然聽到穆清歌又喊她，神色不禁慌了一瞬，然后很快回話，“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