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誅心

她支支吾吾的，趙氏反而不好直接拒絕。

“眼見就要到二妹妹及笄的日子，可女兒卻拿不出像樣的賀禮，實在不成體統，為此，女兒日夜難安……”

趙氏這才正視藍如煙，心里暗笑她的不自量力，面上卻不動聲色，由著她繼續說。

“娘親過世前留了數十家商鋪給我，其中有三家都在梁城的絕佳地段，想來都不會差。可惜以往，女兒身子不好，便沒有悉心打理。可是娘昨夜給女兒托夢，斥責女兒不孝，所以也到了女兒接管鋪子的時候。”

藍如煙說得有理有據，兩個理由都不容辯駁，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求到爹面前。

趙氏捻佛珠的手猛地僵住，賤人沈氏是將嫁妝都留給了藍如煙，但她死時，藍如煙還不足三歲。

梁城商鋪的事，藍如煙從何得知？

趙氏瞇著眼細細打量藍如煙，她的臉已經毀了，竟然還有心思為別人著想，不是蠢笨就是城府極深。

她是看著藍如煙長大的，懦弱又溫順，心思很淺。

藍如煙迎著她的目光，笑道：“還請娘親允準，這些年來辛苦您幫忙打理，那些進貢女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往后，女兒為了孝，也得親自去接管鋪子。”

“好，娘親會命喬車夫隨你一道去，他會駕車，也有些身手，帶在身邊好護你周全。”

藍如煙含笑，恐怕保護是假，監視是真！

“謝娘親。”藍如煙白皙的面上浮出了粉色，話鋒一轉，笑道，“可是房契和地契還在娘親那里，沒有這些物證，女兒不好打理……”

趙氏眉頭緊蹙，聲音卻很柔和，像是在安撫藍如煙：“你還小，等你出嫁，這些商鋪也都會添進你的嫁妝。”

藍如煙退而求其次：“女兒只求金鋪的房契，好為二妹妹添幾件首飾罷了，娘親若是為難……”

趙氏的眉頭一個勁得跳，她知道要是連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藍如煙，這事傳出去多的是人笑話她心胸狹隘，欺負幼女。

她狠狠灌了口熱水，吩咐：“蘇媽媽，將金鋪的房契和地契拿來給大小姐。柳錦，你去吩咐喬車夫備車。”

收下房契和地契后，藍如煙離開前院，直奔丞相府正門。

喬車夫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他嘴里叼著一根稻草，不耐煩地看向藍如煙和初香。

初香上前一步，呵斥：“還不快趴下，小姐要上車！”

喬車夫不屑的別開了頭，他可是夫人的遠房侄子，在丞相府處處都能受到優待，連主子都要給他幾分薄面！大小姐不過是個不中用的病秧子，身邊的丫鬟竟敢對他疾言厲色，簡直可笑！

藍如煙將車夫的眼神盡收眼底，冷笑道：“既然不愿意，我現在就回去稟明娘親，好徹底換了你。這么大的丞相府，想要一個得用的下人，害怕尋不到嗎？”

喬車夫聽得冷汗直流，姑母總是嫌他不中用，他不能再犯錯了。思及此，他立即跳下馬車，跪在了地上，大聲道：“請大小姐上馬車。”

藍如煙這才抬腳，踩著喬車夫的背上了馬車，跟著踩了喬車夫的還有緊隨上車的初香。

喬車夫氣哼哼地坐上馬車，突然揚鞭，驚懼的馬立即向前狂奔，馬車顛簸了起來。

等馬車平穩了些，初香將藍如煙拆下的布帶藏了起來，又為她戴上了早就備好的紗笠。

薄薄的紗將藍如煙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卻絲毫不妨礙她的視線，甚至襯出了她的朦朧美。

初香覺得小姐近來越發不一樣了，她壓下心頭的疑惑，勸道：“這樣的小人在府中最是多，小姐不必為他們費心勞神，往后的路還長著呢。”

藍如煙憐愛地看了初香一眼，前世正是這該死的喬車夫害了她，總有一天要了他的命，她才能安心！

到金鋪時正值午后，藍如煙下了馬車，看向金鋪，門口放了兩尊石獅，威武氣派。

藍如煙的目光落在金鋪門前的牌匾上，眼眶微微泛紅。

牌匾上提了兩個漆金的大字，字體娟秀，落款為一方印章，隱隱流露出了婉約之氣。

藍如煙看得入神，幾乎能想象娘親當年對這個店鋪下了多大的心思，又對自己寄予了怎樣的厚望。

可惜自己識人不清，前世在出嫁前，竟然感念趙氏為她安排了最好的后路，便轉手將所有鋪子都轉到了趙氏名下。

認賊作母，最是誅心！藍如煙捂著心口，看著來往的客人，面色越來冷沉，渾身都散發出了一股凝重的肅殺之氣。

即便來往金鋪的客人絡繹不絕，伙計還是很快就注意到了藍如煙，她身形雖小，可通身的氣度卻貴不可言。

他笑著迎了上去，做出了請的姿勢，殷勤地說：“一樓只是些俗氣的尋常玩意兒，貴人不如移步去二樓，那里藏著無數的珍寶，只等有緣人去發掘。”

藍如煙緊隨他上了二樓，首飾少了，卻件件精致，放眼看去都不是等閑凡品，甚至還有最受貴女們推崇的南海黑珍珠。

柜中有副面首，金步搖后綴了細碎的流蘇，在陽光的照射下光彩動人，同佩的耳環是對福字，寓意祥和。

伙計見貴客看得出神，連忙介紹：“這是本店最新做出的面首，只此一套，只需一千兩，您就可以帶走它。”

初香深吸了一口氣，就這么套面首也費不了幾兩金子，這伙計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藍如煙放下金步搖，對伙計說道：“去叫你們掌柜的，就說丞相府大小姐要見他。”

丞相府！大小姐？

伙計瑟縮著腦袋，近來傳言丞相府大小姐張揚跋扈，偏得出府，以致遭難，容顏盡毀。

在他二十多年的認知里，從來都覺得身為女子應該識大體，明是非，以貌討得夫君歡心。

傳言，大小姐的氣度并非如此，絲毫不見跋扈啊！

他慌忙的去見了掌柜，偏偏掌柜不慌不忙，甚至還有閑心品茶，連眼皮子都不抬。

伙計不敢耽誤，只好去請了大小姐來。

后院是供下人們住的地方，庭院很大，既能納涼又能休息，掌柜逍遙自在的翹著腿，哼著小曲。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