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去

張氏也已經打了水回來，這幾日已經沒了樣子，頭發一團糟，身上的衣服也已經看不出顏色了，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可是她已經沒時間理會這些了，家里老人孩子都好好的，她就覺得已經是萬幸了。

走了這幾日，夏元正倒是最先受不了的，特別是早上一睜眼，放眼望去，都是跟他一樣的流民，感覺沒有希望，整個人都有些沮喪。

“相公，你還好吧。”張氏上前問道。

夏元正看著妻子和兒女的關切目光，只能硬生生的點頭道：“趕快收拾吧，一會兒還得趕路呢。”

張氏很警惕的將手中的兩個餅子分了，一人只得一小塊，填飽肚子是不可能了，只能勉強果腹。

夏書瑤幾口將餅子吃光，又喝了一碗水，然后轉頭看著一旁盯著他們看得幾個人，手伸向背后，要不是她身上背著弓箭，這幾個人早就過來搶干糧了。而且夏書瑤一直是小子的打扮，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個半大小子。

現在能吃上糧食的人家已經很少了，大家都是挖野菜煮水吃，不過流民實在是太多了，野菜也很難找到了。

夏家的干糧也是有限的，所以這幾天，只有早上和晚上是有干糧的，中午也跟大家一樣，挖野菜煮水，或者是樹葉煮水。

夏沈氏年紀大了，夏家已經被一同出來的村民落了好遠，身邊多了些不認識的流民，所以夏書瑤是越來越警惕了，因為被落下的，大多都是被餓得體力不支的，阿奶說過，餓紅眼的人連人都敢吃。

就這樣站戰戰兢兢的又走了三日，夏家一家七口人才到了房州的地界兒，只是讓夏沈氏失望了，烏縣縣城根本不讓進，流民都被擋在了城外。

“這可如何是好？”夏沈氏一時也沒了主意。

“阿奶，我們先找地方歇息一下吧。”夏書瑤扶著夏沈氏的胳膊，走向一棵樹旁，她剛才已經看過了，流民大多是外地的，還有她的同村，大家都沒了力氣，見到他們過來，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不過也還是有那別的心思的人，倒是仔仔細細的看著夏家一行人。

坐下后，夏沈氏也穩定了心神道：“還剩下的那點糧食要藏好了，這幾天也跟大家一樣，找些野菜和樹葉來吃。”

夏元正一想到那味苦，還嚼不動的樹葉，嘴里就有些苦澀，但是他不是不動夏沈氏的意思，心里雖然不情愿，但還是點頭答應。

房州雖然沒有大面積的遭受蝗災，但是損失也很慘重，夏書瑤聽這些流民的閑言碎語中，知道縣城里面如今也是一團糟，看來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你們要去哪里？”就在夏書瑤還在沉思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個有些低啞的聲音，夏書瑤回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夏書瑤指了下自己道：“你在跟我說話嗎？”

蕭睿宸點了點頭。

他在這里已經找了她兩天了，剛才她一出現的時候，他就認出她來了。那個曾經給了他半張餅子的小姑娘，她依舊背著她的弓箭，依舊是一家七口人等在這里，他原本打算帶著母親與妹妹離開這里的，可是他想到了她，他不想之前的悲劇再次上演，所以他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多留了一天，就是為了等她。

是的，蕭睿宸是重生的，就在三天前，他剛到烏縣的那個晚上，他有了前世的記憶，一開始他只以為是做夢，可是夢里的事情一一都靈驗了，烏縣縣令答應的施粥沒了，城門緊閉不再收容流民，就連母親的病，也是跟夢中一樣，先是咳嗽，然后慢慢的咳血。

可是他卻無能為力，為什么不讓他再早些擁有記憶，這樣他就能有所準備，最起碼可以為母親準備些草藥。

“我們要往南去。”夏書瑤看了夏沈氏，見她沒有說話，回答道。

蕭睿宸低聲道：“不要去。”

夏書瑤不解的看著他，想聽他的理由，可是他卻轉過身去照顧躺在那里的婦人，不再搭理她。夏書瑤一頭霧水，他們根本不認識，他為什么要阻止她往南走？夏書瑤陷入了沉思。

夏書靜過來依偎在夏書瑤的身邊，說道：“阿姐，你看，她是不是餓了？”

順著夏書靜手指的方向，夏書瑤看了過去，一個跟書靜差不多大的小丫頭，正捧著泥土在吃。

夏書瑤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婦人，雙目緊閉，而剛才還在照顧她的小子卻沒了人影，夏書瑤抬頭四處觀望，過了半晌，蕭睿宸回來了。

“你去哪里了，你妹妹在吃土，你知道嗎？”夏書瑤有些責備的問道。

蕭睿宸立馬跑到蕭語冰的身邊，將她背在身后的手抓了過來，果然，上面還有泥土的痕跡，“小冰，阿哥不是說過了嗎，不能吃土。”

蕭睿宸語氣很是嚴厲，他之前已經嚴重的告誡過妹妹，不許吃土，因為在夢中，妹妹就是因為吃土，最后爆肚而亡。

蕭語冰見哥哥生氣了，立馬軟聲細語的說道：“阿哥，我想把野菜留下來給阿娘吃。”

蕭睿宸難過的抱住蕭語冰，“阿哥知道，阿哥剛才不應該兇你。”他只是一想到妹妹的死狀，他就不寒而栗，他已經有了記憶，應該要改變母親和妹妹的命運的，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其實他是在生自己的氣，他什么也改變不了，母親已經開始昏迷，而他依舊找不到食物和藥材。

夏書瑤偷偷的摸了摸懷里的半個餅子，掰成兩半，偷偷的塞到蕭睿宸的手中，輕聲說道：“等大家都睡了再吃。”

蕭睿宸怔怔的看著夏書瑤，她依舊給了他半個餅子，但是卻提前了一天，難道是因為他之前跟她搭話的原因嗎？

見夏書瑤要走，蕭睿宸立馬拉住她，小聲的說道：“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往南去。”

夏書瑤雖然不懂，卻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