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江畔有三倆駐足的游人。借著月光，江濤洗滌著碎金，夜色朦朧而醉人。
路凜往靜僻處走去，游人逐漸稀少，曲徑通幽的鐵門前，一名帶著鴨舌帽的黑衣男子正詭異地彎腰搜尋著。
路凜駐足觀察了幾秒，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
“你在做什么？”
“找貓啊，剛才還看見它擱這兒打滾呢，咋不見咧？”那戴鴨舌帽的男子左右打探了一番，一個助跑輕而易舉地翻過了一人半高的鐵柵欄，回頭對路凜揮手道，“替我看著點啊，我真不是來偷東西的。”
路凜雙手插兜，無情地審視著裴諾成，裴諾成終于也認出他來了，兩人都愣了一下。
“咦？怎么是你？”
“真不巧，是我。”路凜掏出手機，對著裴諾成拍了個照。
裴諾成當即捂著臉喊道，“別拍！沒臉見人！”
“我像是那種人嗎？”路凜將照片展示給裴諾成看，“自己翻過來刪掉吧？”
“你太壞了，哥哥好歹也是幫過你忙的人。”裴諾成擼了擼袖子準備翻回來，突然發(fā)現(xiàn)了畫壇里一閃而過的黑影，當即調(diào)轉方向撲上前去，卻逮了個空。
“賊氣人！抓你回去洗個澡咋地了？”裴諾成一手插著腰，滿臉無奈。
路凜也翻了進來，在畫壇邊轉了兩圈，伸手一拽，將小黑貓拎了出來，遞給裴諾成。
裴諾成立馬笑逐顏開，接過小黑貓，“你是不是練過那什么雙指探洞的獨門絕學啊？”
“是你太廢柴了。”路凜絲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嫌棄。
“呵，笑話！哥哥好歹也是練過的，要不要過過招啊？我讓你兩招。”裴諾成勾了勾手，對路凜作了個“放馬過來”的手勢。
“沒興趣。”路凜的手已經(jīng)插回了口袋里，“你什么時候回S市的？”
“就今天啊，有個圈子外的朋友要結婚了，回來參加婚禮。”
“孫思哲呢？”
“正在家獨自傷神呢，他的狗出意外死了。”裴諾成的語氣低了幾分，摸了摸塞進衛(wèi)衣口袋里的小黑貓，哀憐道，“以前我們住的那四合院里頭，經(jīng)常有一只小黑貓進來偷食吃，和這家伙長得挺像。我想把它帶回去給孫思哲，說不定能讓他高興一點？你覺得呢？”
路凜看了一眼裴諾成，又與小黑貓對視了幾秒，認真道：“這貓說‘不行，這不關我的事’。”
裴諾成疑惑道，“是嗎？我好像聽見它說‘好的，樂意效勞’。”
路凜輕扯了一下嘴角，不和裴諾成逗趣了，又問道，“你和孫思哲和好了？”
“看在狗的份上，我就不和小心眼的人一般計較了。”裴諾成看向路凜，“誒，看不出來你還挺八婆的嘛？我聽人說，是思哲托你接下了戰(zhàn)神的盤？真的嗎？”
路凜應道，“我原本以為他會親自下場，幫他和游子襲牽了線，沒想到就在游子襲生日前幾天，他突然說決定把這塊蛋糕讓給我。”
“嗯，他家……出了點兒狀況。”裴諾成低聲道，“他爸……你懂的，總之這件事外界還不知情，一旦消息爆出來，股市肯定得動蕩。”
路凜抬眉道，“哦？所以你就這么大方地把這消息透露給了競爭對手？”
裴諾成臉色驟然一變，慘叫道，“天吶！我差點忘了！你是太乙的董事長！我說你這身價的人，為什么還要混電競圈呢？你收購游子襲的股權是不是居心叵測啊？你想擾亂電競市場嗎？”
“我把它送給別人了不行嗎？”路凜反問道。
“送給誰了？不會是那個和你一起出席生日宴的女孩吧？你這追求方式也太……不愧是你啊小凜凜。”裴諾成一時不知該欽佩路凜還是羨慕那女孩了。
“反正橫豎不會有人給你送這樣的大禮，對吧？”路凜邪邪地揚了下嘴角。
“我可謝謝你，不用提醒我。”裴諾成揮手氣惱道，“孫思哲現(xiàn)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說哪天他要是混不下去了，養(yǎng)不起我了，我來投靠你，怎么樣？”
路凜堅定地搖了搖頭，“你會妨礙我處對象的，我有一個拖油瓶已經(jīng)夠了。”
“你好絕情啊……”裴諾成看起來苦悶不已。
“你戲路廣，演的劇口碑也很好，賺的錢難道還養(yǎng)不起自己嗎？支持一下孫思哲也沒問題吧？”路凜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那我不如養(yǎng)條狗咯，貓也可以。”裴諾成應道。
路凜擰了下眉，覺得裴諾成的腦回路有點兒費解。孫思哲和狗是可以等值的東西嗎？不對，裴諾成的意思是孫思哲的價值不如狗，那么不如狗的孫思哲他的價值究竟是……這超乎他的演算能力范圍了。
“小凜凜，你真的變了。”在沉默的間隙，裴諾成忽然感慨道。
路凜側了一下頭，表示不解。
裴諾成笑道，“你以前在HND戰(zhàn)隊的時候，沉默寡言，操作犀利，誰也不愛。我記得還有人開玩笑說，別人是來拿冠軍的，你是真的來殺人的。你現(xiàn)在居然也會對我們這種普通人類動心了？”
“我就當做是夸獎吧。”路凜淡淡地應道。
裴諾成的八卦之魂一下子燃燒起來，欣喜道，“默認了？看來你是真的有喜歡的女孩了啊！她性格怎么樣？我太好奇了，你究竟喜歡什么類型的？”
路凜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喜歡聰明人。”
“就這？”裴諾成嫌棄道，“那和你交往的話應該會比較無趣吧？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實在太沒懸念了。”
路凜顯得無所謂，視線掠向遠處，“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挺無趣的。但聰明人偶爾也有犯蠢的時候，還挺有趣，我覺得像這樣觀察一個人挺好的。”
“哎，在情感問題上我可得好好糾正糾正你，我也演過不少言情劇了，像你這種想法多半是要注孤生的！要不咱們先出去找個地方好好聊聊。”裴諾成擺了下手，示意路凜離開。
路凜忽然意識到，自己和裴諾成在教堂后院里談天說地，居然已經(jīng)聊了好一會兒了，這舉止實屬詭異！裴諾成這廝果然容易把人迷惑住，自己的智商被他同化了，說起來還真有點難以啟齒。
裴諾成輕車熟路地翻出圍墻，站在外頭等路凜。路凜一腳踩上柵欄，正準備翻越，一道明晃晃的強光突然刺進了眼。
兩名巡警舉著手電從巡邏車上下來，對著路凜喝道，“干什么呢！”
路凜還保持著跨欄的姿勢，頓時有點尷尬，思索半秒后他決定收腿回到院子里。
裴諾成當即向巡警解釋道，“警察同志，您不要誤會！我倆是來找貓的……我的貓丟了，我同伴進院子里去給我找貓的！”
巡警看了看躲在裴諾成口袋里的貓，又看了看路凜。
路凜：“……”
半小時后，S市某地方派出所大門口。
顧嫻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到孫思哲，孫思哲一眼便認出了她，還給了她一杯可樂。這場意外的相逢讓她對孫思哲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些。
“孫大神，你怎么會在這里？”
孫思哲一口可樂差點兒噴了出來，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叫我阿哲就行了，我來接個人。”
顧嫻點了點頭，始終難以掩飾自己見到男神的暗喜之情。
“你是路凜的女朋友？”
顧嫻也差點兒噴可樂，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她助理而已！”
“鬼信。”孫思哲面無表情地說。
顧嫻趕緊轉移話題，“誒？話說咱們要不要進去詢問一下什么時候放人？光在這兒站著好像也有點尷尬你說是不是？”
話音未落，一抹熟悉地身影在民警同志的陪同下走了出來。顧嫻瞬間收斂了輕松的表情，卻見那民警和裴諾成有說有笑，路凜和保鏢似地跟在二人身后。
孫思哲雙手插在兜里，一臉嚴肅地說，“幸好所里有熟人。大半夜的翻墻溜進人家后院，吃不了兜著走。”
顧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孫思哲吐槽的聲音不大，只有她能聽見。她扭頭看向?qū)O思哲，笑道，“這不像路凜平常會做的事，不會是被諾成小哥給忽悠進去的吧？”
孫思哲也繃不住笑了一下，顧嫻的注意力被他眉角那道淡疤給吸引了，忽略了孫思哲望向裴諾成的復雜眼神。
裴諾成注意到了門口的孫思哲，笑意斂了幾分，拉下了外套拉鏈，小黑貓迫不及待地從他懷里鉆了出來，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孫思哲見到那貓時，眼神瞬間像是像化開的冰。
路凜始終注視著顧嫻，見她的注意力從孫思哲身上移開了，便問道，“怎么是你來了？”
“姬葉找露露玩去了，沒工夫來接某個姓路的小朋友放學，我就只好替他來了。”顧嫻調(diào)戲道。
一旁的民警囑咐道，“既然家屬都來了，那就各回各家吧，下次沒事干不要翻人家的院子了，人家裝的高科技攝像頭看得一清二楚，會自動報警的！”
顧嫻連連點頭，“警察同志您放心，我們一定乖乖聽您的！”
“路凜你還笑！孫思哲你也是！別笑了別笑了！這要是傳出去我會被粉絲笑話大半個月！”裴諾成羞憤難當，推了路凜一把，迅速逃離了派出所。
“哈哈哈哈……哲哥你笑什么？”顧嫻笑著看向?qū)O思哲，又看了看嘴角帶著神秘微笑的路凜，“你倆的笑點太奇怪了。”
孫思哲拋給路凜一個只可意會的眼神，路凜回敬了一個挑眉，兩人默契地演了一輪啞劇，各自道別，打道回府。
快到家門口時，顧嫻好奇心發(fā)作，忍不住問道，“你剛才和孫思哲對什么接頭暗號呢？”
路凜裝傻充楞，問道，“暗號？”
顧嫻斜眼向上對路凜表示鄙視。
“好笑的事情解釋起來就沒意思了。”路凜按下樓層鍵，替顧嫻擋了下自動關上的電梯門。
顧嫻跨進電梯，“我純粹就是好奇而已，真沒想到你倆除了氣質(zhì)相似，連笑點都能保持一致。”
“那民警以為你和孫思哲是來接人的家屬。”路凜只好解釋道。
“天哪！我都沒注意到！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太好笑了！”顧嫻的笑聲貫穿整個電梯間。
片刻后她意識到似乎有哪里不對，卻見路凜若無其事地走出電梯，開門進屋，順便和她道了聲“晚安”。
“路凜。”顧嫻在路凜關門那一瞬喊道。
路凜抬起眼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他有點兒擔心顧嫻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卻不得不逼迫自己直視顧嫻。
兩人靜默了片刻，顧嫻笑道，“下次別做傻事了。”
她忽然心生怯意，話到嘴邊卻止住了，“我們只是朋友”這樣的想法莫名地燒灼著她的心。自打從B城回來后，有些事情似乎變味了，她覺得路凜不可能會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