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皇宮的黃色琉璃瓦因為雨水的浸潤少了些色澤，隨著疏朗的花紋漸漸的流向下面的墻壁，倒是多了幾分肅穆，連同在細雨中遠去的守門士兵都顯得有氣勢起來，出城門的路似涂抹了七七四十九遍一般，連半個褶皺都沒有，也少去了趕路時常有的顛簸，果然皇宮內的東西都是極好的，一磚一瓦都不曾懈怠。

我撩開簾子一直注視著窗外，從內殿出來后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若成不了太子妃倒時圣上降罪宮家聲譽受損不說爹爹必當失望至極，若成為太子妃，我不是成了那可憐至極的皇后，爹爹和娘親恩愛美滿，想想方才皇帝與皇后也是琴瑟和鳴，而我卻要在深宮算計中過完自己的一生，頓時有了想要拿西皖事宜作為交換的想法。

“哎……”

“域兒可是想著要如何讓本太子心甘情愿的去上課抑或是想著如何討了本太子的喜歡成為太子妃？”看著他篤定的雙眸倒是讓自己的心里多了幾分不快意來，于是故意道：“也是也不是，殿下想著為臣準備了兩條路，一條艱難無比，一條可直接一步登天。域兒是在想著到底是該走這崎嶇的正道盡一盡帝師的職責還是走這救千萬女子于不歸的蹊徑。”

他一聽登時笑出了聲，“如此，域兒無論走哪條都是為了大義了，哈哈哈……”

看他沒有生氣不禁有些失望，現下他對我越是包容越是讓我心驚，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這還不是沒有到最后，您對臣的喜愛也只停留在喜而非愛上，所以臣自知沒有可以救這天下萬千女子的本事，這萬一您愛上待選的其他小姐，臣怕是枉費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美意，若不然殿下也前去文墨坊聽上一堂半節，到那時臣也好向皇上交差。”我故意說的委婉卻露骨，但話里卻包含期望，說完還不忘拿出來剛剛皇后吩咐人帶上馬車的備選的各家小姐的畫像。

“殿下盡可看看哪一個最合您的眼，若您不喜歡富雅，這個怎么樣？禮部尚書家的小姐，冰肌似雪，眸中帶俏，美人少有的美人。”說完還將畫像向龍域曦的面前湊了湊，如若我還不及笄，更像是一個說媒的媒婆。

“原是想域兒只是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現下看來域兒是覺得本太子是憑容貌斷人的膚淺之人？兩月有余本太子倒是不知竟是給域兒留下了這等印象。”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畫像。

“自然不是，殿下府中皆為美人，若娶個丑的，怕是會被宮人在背后恥笑，可能連同太子殿下也一并說道了，若再丑些善妒一些，您這府中怕是沒有寧日了，若是日后入府的宮人也降低了美貌，怕是影響殿下觀感，讓殿下心中不愉，也能影響殿下的決策，臣千思萬想也總覺得殿下該找個貌美如花的，與太子比稍于遜色，既不奪太子光彩也不落人口舌。”能把嗜美說成這樣也當真是在龍域曦跟前待久了的緣故。

“這些日子域兒說話尤其為本太子考慮，倒是真多了幾分臣子的樣子，可惜域兒也在備選之中，東裕也沒個變臉的法子，若不然剛剛本太子必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于父皇母后。”

“你……”恐有不妥我收回了剛要說的話“即然如此也請殿下準臣每日帶上面紗面對陛下。”說完還賭氣的抿抿嘴，龍域曦不但臉皮厚，毒舌的功夫倒也是修的一流。

“與你朝夕相伴數月本太子已經習慣，若是半月之內域兒討得了本太子歡心興許是域兒在本太子面前展現了“內在美呢”。”說完將我手里的畫抽出隨意丟在一邊，一把拽過我的手坐于他的軟塌之上。“本太子說過域兒與別人相比機會還是要多很多，自是應該多多利用才是。”此時的驕攆中帶著絲絲壓迫，我企圖抽回攥在他手心里的手，然，換來他更大力的緊握，龍域曦為何急急逼我如此，就算是我天仙美貌怕是他要的也只有那“內在美”。

“殿下多次提醒臣美貌不勝旁人卻機會略勝，既如此，太子殿下莫不如指點一二，也讓臣有個討殿下歡心的方向？”我故意岔開話題，不懂裝懂倒是成了我和龍域曦都慣用的伎倆。

“好說，前幾日有人送了幾份西皖的典籍給本太子，本太子看后覺得不慎明白，本太子想域兒既是在西皖待了五年自然要比本太子懂西皖懂的多些，所以想讓域兒為本太子翻譯注解一番。”說完松開我的手向軟塌上靠去，嘴角牽起了一抹得逞的壞笑。

許是見我要急于開口追問又說道：“域兒還是不要著急回去讓春兒帶給你。”

2.

我打開春兒送過來的書箱，吃驚于里面擺放著的幾本春宮圖，只有圖畫并無一字描述，上面的人物或坐或立，不同場景不同姿勢，我壓下心中的羞愧騰的升起一陣陣憤怒，當時沒有去深究，以為龍域曦好心的稍稍放過于我，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無恥。

因東域民風向來保守，以往更沒有煙花之地，所以春宮圖這種書籍只有在皇家指定的書館才能買到，平時倒是在市面上不會出現，是被稱作是禁書一類的書籍，在民間也不過是女子出嫁時娘家買來同白絲帕一同作為嫁妝帶過去的東西，為洞房之夜做準備罷了。 當然也有一些商家小販進行販賣，抓到了要以銀亂罪論處，然，帶來的巨大利益也會有人鋌而走險。

而在這皇權貴族之中也只有在男女雙方成年前由宮內的特選的女官進行教授，如今龍域曦已經十九歲早已經過了可以娶親的年紀，再加之身份顯貴什么樣的書他能沒有，倒是這愛好被眾人熟知，也免不了諂媚者投其所好，所以這太子府中必定此類書繁多，難不成是要借鑒？看著這些書籍我不禁皺起眉頭。

外面的雨比回來時更大，雨滴啪啪的打在窗戶上擾得人更加心煩。

“春兒，拿盞燈來，我去趟藏書閣。”我吩咐道。

“少師，您看看現在什么時辰了，外面又下著雨，有什么要緊事明天再去，剛從亳州回來，這幾日還沒歇過乏呢，今個兒又早早去了皇宮，雖說是和太子殿下一同，總歸女人是怕冷些，著了涼就不好了。”

我看像春兒有些擔心的臉笑了笑：“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可不能怠慢，現在多忙些日后好清閑。”

春兒見拗不過我轉身去了柜子里拿了件披風，“那您披上這個，藏書閣太大，也免得夜里著涼。”

“太子殿下已經安寢了？”看著正在伺候我穿衣的春兒問道。

“沒有，聽說太子殿下為選太子妃一事有些苦悶，選了宮里的幾個姑娘正在后廳聽曲兒呢。”

“哼，還真是精力充沛，哪里苦悶。”忍不住撇了撇嘴。

“今兒夜里雨大，也只得明天起來收拾了，少師明天要自己多動手些，春兒被叫去幫忙。”

“幫什么忙？”我疑惑的問道。

“說是太子殿下對選妃之事尤為上心，想找個情投意合的太子妃，所以候選的官家小姐后半月都會住在太子府，我們是去整理她們的房間，增減些物件。”

“什么？”我一下子怔愣住，倒猜不透龍域曦的想法了，但卻是自私至極，若都是到了太子府上，以后做了太子妃還好，如做不成不是會被別人詬病，未出閣的女子到了太子府，即便不發生什么依照龍域曦的喜好，怕不是這些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也是名節不保。

突然一驚，若僅此半月就會如此，那我自己呢？本是女兒身來這里已經兩月有余，外人又是怎樣看？原以為只是春兒和李元奎，現在看來我是龍域曦的人早已經被眾人揣度，從一開始龍域曦選我做少師開始就早有打算，無論我課程教授與否，我都不能將西皖之事隱瞞，若成為太子妃勢必會保住宮家，若成不了太子妃秘密一旦宣之于口無用之時必會除之。

“少師，少師……”

“啊，何事？”

“呵呵呵……少師這是怎了，倒是發起愣來，難不成官家小姐過來您覺得不自在了。”

“怎會，這不是好事，太子妃早日選定太子殿下的心也能安定些，太子殿下早日登基，我也得空清閑。”我說的真誠，哪怕我怕現在就想離開太子府。

“就是不知哪位官家小姐能這么幸運能得太子殿下垂青，現在成了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要母儀天下呢。”看著春兒滿臉羨慕的神情不禁搖搖頭，深宮神秘讓不見者心馳神往，卻讓置身其中者身陷囫圇，前者遺憾后者無奈。

“只是以后人多口雜，春兒還是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多說話，還有你是我這的丫頭，除了太子殿下和我你不可讓旁人使了去。”

“呵呵呵……是，春兒記住了，少師可是春兒的主子，等明天一收拾完春兒就立馬回到少師身邊。”那話里有些許的得意和欣慰。“對了，少師去藏書閣可是讓春兒跟著？”

“不用了，你就在這忙你自己的事，我去去就回來了。”

“可，外面雨還下著呢!”

我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跟了，我可不想讓春兒一同陪我去，難不成讓她看見太子少師竟是來藏書閣找春宮圖的，到時幾張嘴也說不清了。

她見我拒絕明顯便再沒上前只是拿來把大的油傘遞給我囑咐我別沾到雨水著涼了，看著她滿臉的擔憂我心里一頓，怕是這世間的善意大部分都來源于窮苦百姓，而官宦權貴早已經把飽暖思銀欲體現的淋漓盡致，善良又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