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油油的草地上，在聞湫白和陌月染到來的那一刻，無數的小花苗從土里鉆了出來，以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在他們眼前抽枝發芽.

不同顏色、形狀、種類的花苞爭相綻放，引來花香纏綿，蝶舞翩翩。

旁邊的幾株枯樹此時也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逐次開出紫色的花簇，仿佛踏進了百花園一般，縱使陌月染活了這么多年，也不曾見過如此美景。

他回頭去看聞湫白時，卻見她臉色煞白額頭冷汗直流，一臉驚恐地望著前方的花叢，不停地搖著頭朝后退，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她竟然哭了起來。

“你，怎么了？”陌月染不解地看著她，等靠近時發現她的身體還在發抖，誤以為是她身上的傷口又痛了，伸手想要為她療傷，不料手剛伸出去就被她緊緊抓住。

“不要去！不要去！”

聞湫白拽著陌月染的手拼命地搖頭，她甚至不敢直視眼前五顏六色的花朵，仿佛每一朵花里都藏著一個惡鬼。

“你竟然怕……花？”陌月染不可置信地看著聞湫白，她滿懷恐懼帶著哭腔看著他，“我們走，離開這兒！我不要不要留在這里，快帶我走！”

“好！”雖有不解，陌月染還是輕拂衣袖將聞湫白帶回了樹林里。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站在原地不言不語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慌忙放開被自己緊緊抓著的陌月染的手，“抱歉！”

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驚慌，他從衣袖內取出一方絲帕遞給她，示意她擦一擦臉上的淚痕，“你不用和我說抱歉，只是我怎么都沒想到，你一個執念師，不怕惡鬼妖靈，竟然會怕花？”

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歡美麗的花嗎？

聞湫白接過絲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淺嘆一聲，“我不是害怕花，只是害怕剛剛的那個場景?！?

她曾經在那樣山花爛漫的地方，弄丟了她的妹妹。

“那接下來怎么辦？”陌月染背靠樹干立著。

聞湫白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遠處，“你確定雪姬來了這兒嗎？或不會是你弄錯了，你要知道，她是冰雪精魄修煉成的，所到之處必定是會大雪紛飛，可是這兒……”

“是雪姬親口告訴你她是冰雪精魄修煉成的妖嗎？”陌月染問。

聞湫白點點頭，又問，“你的意思是她騙了我？”

對于雪姬的身份，聞湫白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因為彼此之間是朋友，便沒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到月海雪山引來了神族的人，可見此事不簡單，“可是，她為什么要對我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我能確定的是，她現在就在剛剛的那片花海后面，”陌月染說道，“現在更加肯定的是，她是故意要引你到這兒來的，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她為什么要騙你，就得你自己去找答案?！?

聞湫白猶豫著向后退了一步，阿爹的壽辰迫在眉睫，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可她剛一邁出腳，腦海中變浮現出聞湫雨站在花海中的情景，立即嚇得慌忙退回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逃走，想要逃避那件事，逃避那件事之后自己要承擔的后果。

在那片花海的背后，她看到了妹妹的失蹤，阿娘的責打，阿爹的為難，同門的惡語相向，她很害怕。

就在這時，陌月染捉住她的手，抽走她手里的絲帕，繼而轉身走到她身后，用絲帕遮住她的眼睛，“別怕，一會兒我牽著你，你跟著我走就行！”

因為他貼在自己后背，她能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蓮香，冰冷清冽，他修長的指尖無意擦過她鼻梁時也是涼涼的。

相識不過短短幾日，總能讓聞湫白覺得他是值得信任的。

一路上花香滿園，彩蝶紛飛，陌月染走在前面牽著她，二人各懷心思，誰也沒說話，跟在他身后，總是莫名地心安。

走了許久，陌月染終于停下來，“好了，我們到了！”

聞湫白摘下蒙住眼睛的絲帕，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開滿淡紫色花簇的小院，里面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還有雪姬。

她臥坐在庭院前的葡萄藤下的藤椅上，面色蒼白如紙，看見聞湫白時沒有絲毫詫異，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石凳，示意她坐。

“你終于來了！我還擔心會等不到你呢！”

“你……？”聞湫白對她有很多的疑問，卻見她神色不佳，便將所有的疑問都咽下肚子里。

上前查看她的傷勢，發現她的肉身早已不在，只剩下魂識在苦苦支撐，“小兔子，你快救救她！”

陌月染遲疑沒有上前，雪姬也搖搖頭說道，“我時日不多了，不用再白費力氣了。”

“引你來此，只為了求你兩件事！”

“什么事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聞湫白看著她心里很慌，想要救她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求你應允我，這兩件事只有托付給你，才能讓我死的安心，”雪姬說著話，魂識如流失一般朝周圍散開，陌月染走上前來用法術將她流散開的魂識再聚在一起。

聞湫白看著她強忍住眼淚，點頭答應，“你說，我全都答應你！”

“一是我那不爭氣的徒弟狐小小，他是個苦命的孩子，我本想親自將他的身世告知他，可如今看來我是做不到了，只能求你了！”

雪姬攤開手心，有一顆白色透亮的珠子，聞湫白曾在古書上見過相關描述，此珠可名叫容憶珠，可收容回憶在其中，砸碎后便可看見藏在其中的記憶。

她眼底噙淚接過容憶珠點頭答應，“雪姬，別說傻話，我一定能尋到法子救你。”

雪姬伸手想要為她擦去淚痕，奈何無法碰到她的臉，繼續說道：“湫白，我還有第二件事求你！”

“實不相瞞，我的前身原本不是雪妖，而是神界一位神女宮內的小仙子，受主人之托下界變作雪妖落在此地，替主人守護月海之下的一位故人之子?！?

“對不起，這么多年來你一直真心待我，我卻對你有所隱瞞，只因我的主人當年和神族、妖族、魔族都結下了仇怨，我不想拖累你趟這趟渾水?！?

“如今情非得已，我只有你能幫忙了！”

聽到此處，聞湫白發現原本對這些事毫不在意的陌月染突然有了興趣，與她一同認真聽著。

神族派遣她至此看守月海，難道是月海之下寒冰地獄里關押著的那位，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三界之人以為我守在這兒，是為了看押寒冰地獄里的那位，殊不知，若是他真的想走，三界無人可以攔得住他，我守在這兒，只是因為我家主人擔心會有些心懷不軌之人來打擾他。”

“你家主人是誰？”陌月染追問。

雪姬抬頭看著提問的人，眼底有一道光閃過，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陌月染不依不饒，“快說，你家主人是誰？”

“事已至此，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告訴你們也無妨，我家主人是神女桑寧，也是你姑姑梨花夫人的師妹，我們現在所處的秘境，便是屬于主人桑寧的。”

雪姬嘆息一聲，繼續說道，“如今我時日不多了，對于桑寧主人的囑托，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故而，我有件自己的私事求你！”

“你說，”聞湫白在藤椅旁看著她，由不得地心疼與欽佩她，這些年一直守在月海雪山不肯離開半步，竟然是為了一個承諾。

陌月染似乎也被感染，俯身看著她說道：“你說吧！若聞湫白不能替你達成心愿，我也會替你完成?！?

淚珠劃過雪姬眼角，她看著陌月染欣慰地笑了笑，似是放心了很多，說道：“二十年前，有一位修仙得道的狐仙抱著一只幼狐來找我，求我收幼狐為徒，我答應了?！?

“那幼狐就是狐小?。俊甭勪邪椎?。

雪姬點點頭繼續說道：“我自下界以來，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人說話，漸漸都快忘了怎么說話，那位狐貍道士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人，他一直在雪山陪了我很久，還為我修了寒雪宮殿?！?

“可有一天他來向我辭行，說是要去找一位故人之子，自此便一去不回！”說道此處，雪姬眼眶又濕了。

“我曾偷偷出去找過他，卻一直沒有音訊，又擔心月海會出事，便回來了。原以為是那狐貍道士將我忘了，我便也就此放下了?！?

“直到前幾日，不知是誰將一張印有銀杏葉花紋的信箋放在我的書案上，上面寫了狐貍道士的下落，我本以為是誰在捉弄試探我，誰知第二日我的書案上又出現了二十年前我送給狐貍道士的一枚劍穗?！?

“銀杏葉花紋？”

聞湫白想起那日在杏花樓遇到的說書人，他也有銀杏花紋的信箋，“你想讓我們替你去找狐貍道士？”

雪姬點點頭，“我想求你們去救他！”

聞湫白微微一愣，陌月染問道：“那信箋上說他在哪兒？”

“上窮碧落閣！”雪姬話才出口，聞湫白更懵了，“你說狐貍道士在上窮碧落閣？”

“湫白，我說的狐貍道士，其實你也認識?！?

聞湫白疑惑地看著雪姬，直到她說出那個名字，“他叫蘇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