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四個月便過去。

八月初三的清晨，元氏城門處人聲鼎沸，各個門派、各個山院中的高手都將于午時齊聚貢院之中，參赴元和十二年武舉大事。

趕考的高人各有特色，大多背著入鞘長劍，以布帶系住衣袖褲腿，肩掛斗笠；也有的背負長弓，手持短棍……武舉本就形式多樣，只要是實實在在的戰力，都是朝廷尋覓的人才。

“田兄，好久不見！”步入城門，只見充滿精氣神的兩人抱拳問候。

說話之人一身黑衣，腰間繩系的劍也是純黑，襯托得雪白佩劍格外引人注目。若是讓石善刀見到，定能一眼認出，此乃薛氏世傳寶劍——存世數百年仍削鐵如泥的純鈞劍。

被稱為田兄的人則是穿得清爽，秋季微風襲面，算是涼爽，可這名少俠仍袒露胸腹，精壯的肌肉中飽含力量。

兩人分別來自真武廟與昆侖山中，皆是五氏六道十七軍中的內傳弟子。

步入貢院，里面的考生陸陸續續到了一些，站得零散隨意，卻有著一個少年，身遭圍著七八個人，似乎有什么沖突。

“哈哈哈哈……不是吧，你這廝廢物真敢來趕武舉？”一邊為首的仿佛見到了什么滑天下大稽之事，笑得肺都要咳出來，“看來魂魄修復是假的，你雖然看著像個人樣，這兒卻還是有點問題啊。”

黃道凡點了點太陽穴，無情嘲笑著另一側面無表情的石澤涵。

不用說，石澤涵也能想到，這定是元冥大少城主搜羅的一幫狗腿子——更有可能是這群人自己貼上去的，見到名望權貴便攀云追月，自以為這樣就能高人一等，實則做了一只狗罷了。

“啊……”石澤涵也揉了揉太陽穴，略顯無奈，“我來參加武舉，礙著你了？”這小半年間，石澤涵已經在元氏城中部幾條街混得人故地熟，雖然仍有許多人見到自己就碎碎念念著“傻子”、“廢人”之類，但石澤涵早已不再對元氏城有任何怯場心態。

畢竟之前在元氏城被虐暴的是前身，也不是轉世重生的自己啊。

作為一個很講道理的人，石澤涵喜歡跟人講清楚前因后果、根憑依據，你罵我可以，那得是我曾對你不利；無緣無故罵我，不是欠抽嗎？

“那倒是沒有，但我說的也沒錯。”黃道凡揪起嘴，“你就是廢物，有問題？”

石澤涵露出一個招牌式假笑，隨即左手一個響指，提前布置好的五子棋觸發，一股怪力自黃道凡的身后應聲爆開，正巧黃道凡又沒有任何防備，這副胖胖的身軀，就這么直直地向前摔去。石澤涵微微往后一蹦，堪堪站穩，正巧讓黃道凡啃到了自己的布鞋。

“哎呀呀，兄臺這是作甚？”石澤涵故作驚訝，而黃道凡則氣得五官扭在一起，回頭大吼：“哪個挨驢踢的剛才踹本大爺？”

“這……”

“我們都沒有啊，是黃大哥你……”

身后幾人都一臉無辜，他們只覺黃道凡說著說著，突然就向前撲倒，摔了個狗啃泥，哪有人推他？

再說了，在這幾人之中，只有黃道凡修為最高，如今是中階劍師的境界，一拳之力能打死一頭成年公虎，加上他那肥胖寬闊的身軀，誰推得動啊？

“你們他娘的放什么屁，我……”石澤涵轉身離去，懶得繼續聽幾人聒噪的吵鬧。

離去之時，卻見一個暴露狂、一個夜行衣愛好者在饒有趣味地看著自己，石澤涵只微微搖頭，有些無語地離開。

……

貢院之內，午時鐘響。

“各位武舉俠客請入場就坐，記住自己入院時的牌號；下面開始武舉科目！”

站在貢院殿堂的階梯上的，乃是受邀特來主持的河北道節度使——劉勝的左護法，劍尊陳逆。

石澤涵回憶著唐朝的歷史，元和十二年正是藩鎮分割之年，大唐江山由十大節度使分別掌有自己的兵權，所謂五氏六道十七軍中的十七軍，正是左右龍武、神武、羽林、禁衛神策再加上這十大軍隊。

節度使應當算是一方土皇帝了，那么這陳逆想來也來頭不小啊。

“此次外院比試共有四項考核，分別乃是一炷香、二丈方、三射甲、四馬御；”

“考核中上上者，直晉會試參與下一級考核；中及第者，明日午時于貢院之內參與內院考核。”

石澤涵頓覺有些牙酸，這都啥啊？馬術？射甲？仔細一想，似乎古代六藝指的是禮樂射御書數，確實有什么騎馬射箭之類……難道不該像那些玄幻小說里面寫的打擂臺，誰贏誰晉級嗎？

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現在開始比試……所謂一炷香，便是比拼體力和力氣——將這根石柱一頭抬起至自身直立舉過頭頂，再緩緩放下，”陳逆隨手一抓，兩丈長、一人粗的石柱便飄飄然被一頭提了起來，“一炷香的時間內，抬起次數越多、柱下土坑越淺，成績越高！”

鑼鼓敲響，陳逆一聲令下：“第一場開始！”

一旁的醬油考官開始逐個報號叫人，十人一批，二十個考官坐在上方計數計分。

首先上前的十人之中并無石澤涵見過的人，眾目睽睽之下，十人見著香點燃便立馬開始搬磚……哦不，搬柱子。

石澤涵在后方暗中觀察，十人都紛紛使用了靈力加持，腳下的灰塵不單單是石柱砸下時震開，也有靈氣翻涌的緣故。有的人借著石柱的慣性讓其砸下以省力，卻導致腳下的坑越來越大；有的人則把石柱抗得嚴嚴實實，導致自己的速度十分緩慢。

再看看臺階上端的考官桌上，一炷香應該不是石澤涵印象中古人所用的香，在史書記載中，一炷香大概是小半時辰燃盡；但這武舉所用的一炷香，粗略估計一下大概也就五分鐘。

香灰一截截掉下，待整根燃盡，考官立馬敲響鑼鼓；十人甩下懷中石柱的一端，無一不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一號，王麗歡，84次，泥坑一尺深，離場……”

“二號，秦巖，106次，泥坑一尺深，未中……”

“三號，劉劍睿，214次，泥坑半尺深，及第……”

“……”

石澤涵聽著成績，看到有些人神色黯然地朝場外走去。未中代表著中庸，繼續參加下一項考核；而離場則是本項考核實在不符要求，只能退場。

本以為武舉的力氣比拼是舉鼎之類的，沒想到是抬柱子……這倒也合情合理，武舉同鄉每城便有百余人參加，而且又都是能夠使用靈氣的“異能人”，哪來那么多巨鼎給小屁孩們舉？

這第一項，正是史書中記載的“翹關負重”。

“下一批！”

這次走出來的有了兩個“面熟”的人——一個時辰前見到一面的暴露狂，還有那狗腿子黃道凡，都在列中。

幾人走到自己的石柱前，鑼鼓敲響，便開始行動了起來。

那暴露狂不愧有著一身肌肉，雙手抱著石柱蹲起，渾然不覺疲憊；另一邊，黃道凡則靠那肥碩的身軀將石柱輕易地上下翻動，舉起壓下，都具有高手之資。

香燃見底，考官給出分數，又有人離開，有人欣喜。

“十四號，黃道凡，261次，泥坑三尺深，未中……”

黃道凡本信心十足，但操練完畢后才發現自己身下已經被掏出一個大坑，甚至已經把自己的半個身子埋進了地里！

“媽的……”黃道凡啐了一口，擦了擦汗，一臉不爽。

“十七號，田保，256次，泥坑二寸深，上上！”

“哇……”眾人都議論紛紛，驚嘆著這樣的成績。石澤涵略微一盤算，一柱香大約三百秒的時間，也就是幾乎一秒一舉，還基本沒有壓地……！

“嘖，高手啊。”石澤涵在心中記住了這個暴露狂的面容。

“下一組……”

“二十三號，林曉漁……二十四號，石澤涵！”

到我了。

石澤涵握了握拳，向前走去。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