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7章 品酒大會篇(拾伍)

  • 烏合塔
  • 籬人三島
  • 3159字
  • 2020-11-01 08:29:22

斬軍河的水可以喝,可以打起來灌溉莊稼,甚至可以開鑿運河與其相連,但是只要是斬軍河流出的水,就是不能浮起哪怕一片羽毛,一片葉子。那么問題來了,當一個口渴難耐的旅人連滾帶爬地從大漠戈壁走到了斬軍河畔,他貪婪地喝著斬軍河的河水,那看著渾濁的河水在他看來卻是如此的甘甜可口,讓他流連忘返。河水重新救活了這個幾乎差點就渴死的旅人,他把這條河流當作救他性命的圣河,于是他虔誠下跪參拜河流,在參拜完之后,他想渡河去彼岸,而無論是游泳還是撐船,他都無法過河,甚至當他嘗試在一些河邊的淺灘處下水的時候,那些淤泥都差些就把他吞陷了進去。

試過了無數(shù)種方法,旅人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從絕望的沙漠中走出時帶著的疲憊,他依舊跪下,卻和斬軍河訴說著自己的愁苦:你若救我,為何不渡我?你若不渡我,為何又要將我困在你的岸邊?若你看到我一路來的虔誠,你應該起碼會動善心吧?我對到達遠方世界的決心你沒有看見嘛?

“你猜河水怎么說?”夸扶講到這里,有意停頓了一下,問若有所思的衛(wèi)何,衛(wèi)何仿佛已經(jīng)沉浸在這個故事講到這里營造出的一絲禪意之中,衛(wèi)何皺了皺眉頭,他苦苦思索了好一陣,沒有想著夸扶問題的求解,卻想到了傅山水的畫,想到了自己提筆的畫。

世間生活,研習畫技,絕世武功,名動天下,女人,男人,死或者生,凡此種種的追求中,哪個不是河?哪條不需要渡?誰渡你?怎么渡?為何而渡?渡過之后,你應該做什么?

“想傻啦?”夸扶看著衛(wèi)何竟然表情木然,仿佛神游一般,故意提高了聲音說道,“把問題想簡單,答案就簡單——這河水怎么可能說話呢?所以河水它依舊流淌,什么都沒說。哈哈哈,是不是像個逗趣的笑話?”

衛(wèi)何尷尬一笑,夸扶看著衛(wèi)何無可奈何卻又還在回味的矛盾表情,滿意地繼續(xù)說下去。

面對救了他的命卻困住了他的腳步的斬軍河,旅人決定沿著河繼續(xù)走著,但是走了很久很久,他還是沒有看到可以渡河的地方,在幾乎要繞過大半個戈壁河畔之后,旅人絕望了,他望著看不到的彼方,仿佛那里就事他的答案,他決定最后一次再踏進斬軍河,若河水和淤泥將他淹沒,那也事他冥冥之中已經(jīng)注定的宿命。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大手把他即將踏進斬軍河的身子拽了出來,那是一個和他一樣游方世界的和尚,和尚跟他說,他是從黑石山還要再往北些的一個山頭上的破廟走到這里的,當時他也被這斬軍河攔住了去彼方的路,他比旅人還要執(zhí)拗一些,他覺得只要延著河走,就一定可以繞過這條河流,到達彼岸,于是他就一直延著河走著,一直從踟躕滿志走到幾近奔潰,他仍舊倔強地認為自己所追求的彼岸就在河的另一邊。

他先是延著斬軍河沿岸一直往北走,越往北就越崎嶇,他跨過了刺腳的戈壁,還攀巖過懸崖峭壁,走過蟲獸暗藏的森林,還路過了村莊農舍,后來才知道一直往北走是走不到盡頭的,這邊境綿延無限,沒有人走到過盡頭。

和尚說,我并不是位了走到河的盡頭,我的初心是渡河。

于是喝上果斷地換了一個方向,就繼續(xù)向南走,走著走著,和尚終于看到了前面出現(xiàn)了一座石橋。

呂造橋。

和尚激動萬分,走到橋口,卻發(fā)現(xiàn)一座參天的巨門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知道如何開門,橋邊和他一樣等待開門的人們說,這門叫做塵門,一年內只有特定的幾天才會開門,于是和尚只有和那些人一樣苦苦等待。

在等待中,和尚看著身邊同樣等待開門的商人,旅客,兵卒們,他們都在時刻準備著或者有的已經(jīng)做好了滿滿的準備,商人囤積了一大車一大車的貨物,兵卒們早已經(jīng)找好了東山海境的買家,旅客也四方打聽問道了各個城的名勝,和尚不知道自己到了彼方以后,需要做什么,彼方究竟是什么?他歷經(jīng)千辛萬苦,卻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執(zhí)著。

終于,塵門在和尚即將失去耐心,幾乎要和前面的無數(shù)次一樣差點崩潰的時候,塵門緩緩開啟了,和尚跟著大部隊,也不顧周圍壯麗宏偉的大橋風景,就和其他人一樣低頭匆匆走到了河對岸。

到達對岸的一剎那,和尚看到這傳說中的彼岸和對岸幾乎是一摸一樣,依舊有戈壁,有森林,有對面岸上的一切。

和尚緩緩走到橋邊打坐,他苦苦冥想,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過河了。

后來,和尚就沒有再踏足東山海境,他退了回去,回到了原來他準備渡河的地方,也就是在這里,他冥思苦想了四十九天,途中數(shù)次餓暈過去,是河水和岸邊的樹皮草果救了他的命,四十九天過后,他終于明白了,而就在剛才,大徹大悟的他把那個和他一樣步他后塵的旅人拉了回岸邊。

旅人說道,你不必拉我,看似如同佛陀般的大師,我為了我自己的路死而后已。

和尚微微一笑,說道:

世上所有的人都在尋找一樣東西,從而變成他的因果,他的人生,他降臨這個世界的任務,但是那不過是凡間的道法罷了,那些因果的緣起緣滅不過是人世間百般苦難的一個罷了,這些每個人都有機緣遇到,而你是旅人,怎么能夠設立目標呢?

我的目標就在彼岸,旅人說。

和尚說,我去過彼岸,到達了那里以后,我發(fā)現(xiàn),我剛出發(fā)的地方又成為了新的彼岸。

旅人沉默良久,淡淡一笑說道,那是因為你去過。所以你知道,很多道理我都懂,但是骨子里面我不一定信,甚至也不一定懂,這次我要自己去試試,試過了才知道。

和尚說,你可以試,但是你要知道,一旦“彼岸”這件事情成為你尋找的目的以后,你就無法獲得真正的彼岸了。

旅人說,彼岸那邊有什么呢?

和尚說,真正的彼岸是舒和的心態(tài),悲喜交集卻又悲喜不驚的神情,是一種我無法用語言,卻可以用我的禪,用我打坐時候的樣子,用天地萬物告訴你的那個狀態(tài)。

旅人說,那我以后可以到達那個彼岸嗎?或者尋找到那個彼岸?

當一個人有所追尋時,他只會看到他所追尋之物。和尚說,你執(zhí)著于尋找彼岸時,彼岸自然會被你找到,但是當你找到的時候,就猶如回到原點那樣,你會發(fā)現(xiàn)彼岸的對面也是彼岸,你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個輪回一般。

只有摒棄一切目標,才可見著萬物。

旅人點頭,非常感激地下跪拜別這位已然超凡入圣的大師,但是旅人還是決定渡河,但是他不會再盯著前面即將到達的彼岸,他將自己浸潤在這個世界之中,體會著每走一步身邊空氣和景色發(fā)生的細微改變,他的心境變得通達而空曠,世間的一切道理就如同敞開窗門迎接風的空房間一樣,從左邊就往右邊出。

沒有可以說的真理,因為真理的反面依然存在并且充滿了真理的光輝,旅人自言自語說道,就如同沒有彼岸,即使有,彼岸的對岸也就依然是彼岸。

沉默良久,只聽見風聲。

醞釀了一個長長的無聲階段以后,夸扶從故事帶來的禪定中慢慢抽離,他看著眼神已經(jīng)渙散的衛(wèi)何,又挪了挪他眼前的茶碗。

“衛(wèi)何啊,你問我你將來應該如何,聽了這個故事,你懂了嗎?”

懂個錘子。衛(wèi)何皺著眉頭想著,將茶碗里的清茶一飲而盡。

夸扶哈哈大笑,他說道,“這故事好就好在,就算你不懂,他至少還是個不錯的故事?!?

不錯個錘子,找辦法過河能講這么玄妙嗎?衛(wèi)何皺著眉頭,一股從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舒暢感覺卻悠然而生,仿佛一直以來困擾他的一些問題有了舒緩的解決方法。

哪有完全是彼岸的彼岸?衛(wèi)何笑著在心中問自己。

夸扶感嘆道,“你可真是一個心境純潔的人啊……當年和黑玄聊起彼岸的時候,黑玄卻是一副山不向我走來,我便向山走去的豪邁姿態(tài),那時候他的胸懷里就揣著一統(tǒng)的夢想,時至今日還是矢志不渝……跟他說這個彼岸的故事,就費勁的很,我試著講過,他最后都聽著聽著睡著了?!?

“穹起大人呢?”衛(wèi)何笑著問,“您跟穹起大人說過這個故事嗎?”

“說過,他哭了。”夸扶笑著說。

彼岸茫茫難尋見,可驀然回首,回首起點也是岸,這回頭是岸的意境,穹起永遠也無法和那個聽著故事睡著了的黑玄說的。

離弦之箭,何來回頭?又何來放過?

黑云密布,壓迫感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一陣狂風大作之后,四周的空氣就如同凝固一般,似乎耳朵間都聽到了空氣劃裂傳來的霹靂聲。

這股壓力沒有一絲殺氣,沒有一絲仇恨,沒有一絲蓄勢待發(fā)的緊張氣氛,卻讓人感覺喘不過氣。

御田村外,黑衣人普通一聲跪在田坊聚前,那面大旗筆直垂下。

身邊強壯的男人也隨著黑衣人一同跪下。

黑衣人帶著哭腔,仿佛要用盡神元般吼道:

“不肖學生黑玄一敬夸扶老師!”

主站蜘蛛池模板: 壤塘县| 甘洛县| 临邑县| 丰宁| 康乐县| 扶风县| 天全县| 宁强县| 巴青县| 阆中市| 灌阳县| 会昌县| 封丘县| 太湖县| 永德县| 松滋市| 江源县| 定边县| 临沭县| 正蓝旗| 南宁市| 句容市| 香格里拉县| 楚雄市| 白沙| 颍上县| 揭西县| 庆城县| 普洱| 北海市| 大方县| 五常市| 武鸣县| 汉寿县| 吴川市| 九寨沟县| 九台市| 海盐县| 乌拉特前旗| 政和县| 高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