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氣急攻心，一夜未眠，說話間，一股痰氣涌上咽喉，覃重明卻是咳不出來，憋著難受。板牙鼠見狀，忙蹲下身子，欲將竹床下的痰盂端出來，可慢了一點(diǎn)，一口黃痰直射在板牙鼠的臉上。

“少爺，您一生舔女人無數(shù)，連痰都帶香味?！卑逖朗笠贿吤鍪峙敛寥コ籼?，一邊諂媚道。

“阿君呀，你說彭祖活八百歲，泡了多少個美女？”一說到美女，覃重明就來精神氣了。

“他泡多少美女只是一個傳說，但肯定比少爺少得多。少爺名曰重明，重明鳥是神鳥，專門惹草掂花。據(jù)奴才粗略估計，少爺泡的美女不少于三千，比皇上還多。”板牙鼠應(yīng)道。

“哈哈，哪里有這么多？你呀現(xiàn)在都成為拍馬屁磚家了，不過，幾百個還是有的?！瘪孛鞯靡獾匦α似饋怼?

“少爺，奴才有一事不明白，平時一只母蚊子飛過，你也要硬掰下一個腿兒，可虎莎這么大了，長得挺有女人味的，為啥不見你動她一個手指頭？”板牙鼠環(huán)視一下四周，壓低聲音問。

“你娘的亂扯什么？她是我女兒，日后你敢往她的身上多看一下，我就把你的鼠眼摳出來?！瘪孛鞒料履槪瑦汉莺莸亓R道。

板牙鼠一聽，嚇得不寒而栗，自個兒掌嘴道：“奴才不知，奴才該死。”

“行了，不知者無罪，但這事不能說出去，明白嗎？”覃重明見他這樣自責(zé)，臉色緩和一些。

“是，少爺。只是剛才說到這事，奴才聯(lián)想到十五年前的大仇殺，姓樊的那小子會不會是樊嘯天的兒子？從年齡上看似乎有點(diǎn)譜兒。”板牙鼠突發(fā)奇想地道。

“有這個可能，明個兒你去捕房一趟，看他的相貌是不是有點(diǎn)像樊嘯天夫婦？若有幾分像的話，必是無疑了。”覃重明心里“咯噔”一跳，繼續(xù)道：“那天我們殺死樊嘯天夫婦后，搜遍了那一帶，卻找不到他的兒子，估計是被野獸叼走了，若是活著的話，應(yīng)是16歲了?！?

一提到樊嘯天，覃重明心里就發(fā)怵，有意識地摸著頭上的百會穴，至今這個地方還是寸草不生。當(dāng)年眉山一戰(zhàn)，樊嘯天的屠狗刀削去了他一塊頭皮，差點(diǎn)把他的腦葫蘆切成養(yǎng)蛆蟲的瓢。

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事兒屢見不鮮，但類此血腥的大仇殺還是覃重明第一次遇到，那是十五年前……

相信熟悉明朝歷史的讀者，對權(quán)傾朝野、飛揚(yáng)跋扈的東西廠和鮮衣怒馬、神出鬼沒的錦衣衛(wèi)并不陌生，這些身穿飛魚服佩戴繡春刀的特務(wù)頭子依仗著皇帝的寵信和器重，玩殘文武百官，甚至連皇帝的女人都敢搶。

隆慶二年，水車壩有一個在錦衣衛(wèi)里當(dāng)差的土族人告老還鄉(xiāng)，他叫張翼，嘉靖十九年武進(jìn)士，因武藝超群，被錦衣衛(wèi)掌門人陸炳看中，任為緹騎一職。

明朝第十二位皇帝朱載坖是一個勤政節(jié)儉、仁厚開明的君子，重用徐階、高拱、張居正等能臣，把朝野治理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出現(xiàn)了繁榮穩(wěn)定的局面，只可惜，天不佑其年，他僅坐位六年。

這期間，錦衣衛(wèi)、東西廠這些特務(wù)機(jī)構(gòu)雖然在明君能臣的壓制下，沒有出現(xiàn)驕橫跋扈、殘害忠良的現(xiàn)象，但大明王朝的官員和百姓見到他們，整條脊椎仍是拔涼拔涼的。所以，張翼回到老家，大小是一個京官，趾高氣揚(yáng)，根本不把土司的人放在眼里。

山高皇帝遠(yuǎn)，張揚(yáng)恃著一身武功和一個六品錦衣衛(wèi)的官銜，收了一幫地痞為徒弟，在地方巧取豪奪，欺男霸女，且不說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就連土司官員也是畏之如虎，這就助長了他無法無天、為非作歹的氣焰。

初春里一天，張翼遛馬來到古城西南二十里外的一個小山村，見到小溪旁搓衣的一個少女生得如山花般嫵媚動人，不由心里癢癢的，忙教惡奴們動手，欲將這個少女搶回府邸。

山里妹子有著天生的野性，又會一些武功，豈肯任由賊人擺布？當(dāng)即施展拳腳，拼命抵抗。這個時候，村子里的男人們都上山打獵了，只剩下老殘病弱的人守村，他們聞訊，舉鋤頭拿扁擔(dān)，操刀持槍，趕來助戰(zhàn)，意欲將這群強(qiáng)盜驅(qū)逐出境。

一場廝殺開始了，村民們雖說不畏強(qiáng)暴，以死抗?fàn)帲@僅是一個十多戶的小山村，年輕人都上山了，真正能上陣的留守者寥寥無幾，面對著張翼及其惡奴，懸殊過大，有如群羊進(jìn)入虎狼之口，不一會兒，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那少女見狀，悲憤不已，為了不被賊人擄走，遭到污辱，她搶過一個惡奴手里的刀，插入了自己的心窩……

倒下的一剎那，她用一雙美麗的眼睛望向周圍的群山，因為她知道，在山里打獵的哥哥和村里的兄弟們會為她及死去的鄉(xiāng)親們報仇的。

黃昏時分，村里的男人們打獵回來，見到這種慘絕人寰的場面，眼睛噴出了復(fù)仇的火焰，怒吼如雷，嚷著要去古城攻打張府。

那少女的哥哥叫樊嘯天，是這一帶有名的獵人，生得虎背熊腰，臂力過人，一把十多斤的祖?zhèn)魍拦返段杵饋?，飛轉(zhuǎn)如輪，密不透風(fēng)，故豺狼虎豹一遇上他，喪命的幾率達(dá)90%以上。有一次，他竟肩挑著兩只吊睛白額虎回村，眾獵人一見，驚為天神，跪拜于地，尊他為獵頭。

山里的夜來得早，星兒閃著幽光，似在偷窺人世間是一個怎樣詭秘的世界？

至子時，早已潛伏在張府周圍的樊嘯天，領(lǐng)著三十幾個獵戶，抬起大滾木，撞開了張府的大門。

仇恨的烈焰挾著勇者的氣勢，這些獵人有如一群夜里下山覓食的猛獸，揮刀舞棒，沖入張府，逢佛殺佛，遇神殺神，殺得惡奴們鬼哭狼嚎，鮮血飛濺。

此時，張翼摟著小妾睡得正酣，此起彼落的吆喝聲慘叫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相當(dāng)刺耳，雖說他年逾六旬，但長期從事抓捕的職業(yè)，在反應(yīng)上還是比較機(jī)警，一個“鯉魚打挺”地滾下床，穿衣拔刀，動作敏捷，速度比軍人還快。

他使的是一對彎刀，形狀像狗腿，也叫“狗腿”彎刀”，長半米，厚約一厘米，刀身前寬后窄，刀頭向下彎曲，整體呈圓弧形，刀柄為魚尾狀，刀的重心在于背，修身型，刀鋒卻是吹毛立斷。此刀的優(yōu)點(diǎn)既可近搏，又可以當(dāng)飛刀使用，殺傷力十分恐怖。

外面仍在血腥的廝殺之中，張府的惡奴家丁并不是豆腐一塊，從驚愕中反應(yīng)過來，為了活命，進(jìn)行困獸猶斗，天井、走廊、室內(nèi)，尸首橫陳，血染青石。

張翼走出門，見到自己的府邸遭到仇家的血洗，氣得咆哮了起來，身子如陀螺，未待他穩(wěn)住身形，三個獵人已倒在他的刀下。

這般詭異的武功，一下子鎮(zhèn)住了整個場面，惡奴們見主子現(xiàn)身，仿佛被注入一支強(qiáng)心劑，打起精神，大有反撲過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