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3310字
- 2020-11-01 08:29:42
跨出了慶王府的嚴松,內心中一陣唏噓。
嚴松來慶王府看重的也只是一樣,慶王到底是真病還是假傷。
若是真病,他嚴松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物,不過國祭大典還是早作打算,畢竟也不能抬著慶王上場,這樣場面也不會太過好看。
若說缺了誰,這場國祭大典就辦不下去了,那就有些杞人憂天了,中間的那位,不是也三年沒見,三年的國祭大典辦的不也挺好。
最后到底也只能怨一句天不遂人愿,至于往后如何,大祭酒的位置又不是沒有人能頂替,是不?
可若是假傷,那他嚴老頭就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了,活你得干著,最后沒有功勞、苦勞不說,還可能少不了一頓掛落,不管是公然撂攤子,還是暗著逆反,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你最先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而不是自己的態度。
不過想起了慶王的樣子,嚴松內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感慨萬分,也許這就是失敗者的下場吧,不過至少認清了現實。
可是真的如此嗎?
經歷過太多風浪的嚴松,心中有著隱隱的不安。
門口的車夫等待嚴松上車后,才問道:“老爺,咱去那?”
嚴松淡淡道:“皇城。”
車上的老人嗤笑一聲,打消了自己的顧慮,因為老人更相信,在這燕京城的一畝三分地里,有他們三人壓著,在大的過江龍也翻不起什么風浪。
踏入了皇城,嚴松直奔了天祿閣,一身便服與皇城的莊嚴格格不入,可是見到的宮人無不躬身行禮,老人也點頭示意。
一路來到了天祿閣,白天的天祿閣內行走文書忙碌異常,像一只只工蜂,把整個大燕的信息匯聚于此,又帶著命令,奔波往復。
嚴松進入了主閣,王知行當中而坐,埋首與案牘之中,沒有抬頭好像早就對于閣內的人員進出習以為常。
下首的右宰姚開復反而先注意到了老人,看著身著便衣的老人,姚開復先是詫異了一下,等認清了來人,心中更是疑惑,不過也樂呵呵的站起身來。
姚開復微微欠身拱手,笑道“老大人,今日怎么得了空,來了天祿閣,也不叫低下人通稟一聲,我們好恭迎大駕,您難道這是來我天祿閣查崗來了?”
玩笑一句,親近盡顯。
嚴松隨意拱手回禮,樂道:“你這小子凈喜歡拿我這老頭子玩笑,我這不是來向太宰大人回命嗎。”
姚開復神色一動,王知行也聽到了兩人對話抬起了頭,看到已到中廳的老人,起身欠禮道:“太傅大人。”
老人正了正身形,回禮道:“太宰大人。”
等兩位行完禮,姚開復在一旁微笑道:“看來是太宰大人與太傅大人有要事要商量,我這個閑人還是回避一下為好。”
話是這么說,可姚開復的身體卻沒動。
王知行也不在意,淡淡回了一句無妨,姚開復順勢坐了下來,手中拿起了身前一份奏折,又看了起來,好像是在表明你們說你們的,我干我的,不過眼光卻沒有在奏折之上,耳朵反而是豎了起來。
老人等到王知行說完,才緩緩開口道:“大祭酒哪里我已去探望過。”
姚開復眼神遲疑,耳朵更是高豎了起來,一天在閣中辦公,慶王的事,他還沒有聽說,聽到老人的話,不免引起了注意。
王知行沒有答話,等著老人繼續。
老人先是哎了一聲,又是嘆了口氣,才道:“也算是天災人禍,時運不濟,鬧市驚馬,人揚車翻,不過萬幸,慶王倒是傷的不重,只是剮蹭挫傷,額頭開了道口子,不過驚嚇卻真的,這慶王傷寒病剛剛好,身子本身就虛,好不容易能爬起身來,就遭了此難,看的我這老頭子,真是心疼莫名。”
又是短嘆了一聲,老人繼續道:“我也與他說起明日國祭大典,知道自己耽誤了大事的慶王也是自行慚愧,不過幸得身子無礙,明日還能主持,可老頭子我怎么也不忍心看他如此拼命,再說太皇太后和太宰大人更是個體恤人,哪有這般用人的?另說慶王也是磕破了額頭,相貌有損,明日祭禮大典,王公群臣都到場,怎么也是個有礙觀瞻,所以老頭子我就和他說,希望他能推薦個人出來,應付應付場面。只是慶王堅持,國祭將近,哪有臨陣換將一說,雖說宗司中能者無數,可畢竟明日事大,他總怕出了差錯,所以求著我也要上場,我這老頭子也是心軟,念在慶王一片忠心的份上,同意了下來,不過這不厚著臉皮也找你這統籌來說說,求求情。”
王知行點點頭,“老大人處理得當,知行聽命便是,若是慶王能夠堅持,一切最好。”
老人笑道:“那我就當你這統籌同意了。”
王知行又是點點頭,老人和煦的笑了笑。
“得,那我再去找太皇太后說說。”
“老大人請。”
姚開復手握著奏折,隱藏下的臉似笑非笑,老狐貍信口雌黃,騙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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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壽安宮出來,一套相同的說辭,得了一句,老大人不辭辛苦,慶王忠心可嘉的評語,我心甚佳的老人就與我心甚慰的太皇太后告辭離開。
夜色似乎也將要爬起,趕著日頭步子,將要布滿整個天空,夕陽的余暉映照著老人的影子,拉的老長,緩慢的步子似趟出了最后的亮光。
跨過了皇城的門,老人向著南方望去,層樓林立遮蔽了老人的視線,只有遠處一座鶴立雞群的高樓,能遠遠眺見。
又是一年燕國祭,又是一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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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一天是燕國的國祭的日子,國祭,又叫做祭天地大典。
天光剛剛放亮,一輛輛馬車從止戈街、文瀾街、盛安坊、清溝里的高門大院或青堂瓦舍中行駛而出,車馬安靜,只有車轱轆轉動的聲音和馬蹄踐踏在石板路上的啼噠聲。
車流向著燕京-天府宗司的方向匯聚,里面乘坐的是所有有資格參加這場大典的人員。
宗司到前街的道路上早已滿是兵丁把守,馬車到宗司門口而停,隨著一位位身著肅穆朝服的朝廷大員下車,又趕緊駛離位置,以避免堵塞交通,期間也有些馬車被阻攔在把守之外的沒資格行車而致的官員,也在不緊不慢的從前街走了過來。
整個宗司的前院里,人滿為患,卻悄然無聲。
昨夜,趙瑞睡得很晚,卻醒的很早,天未亮,就睜開了眼睛,外邊的叮當聲,低斥聲不時的響起,應該是宗司的人在做著最后的準備。
“皇上,該起了。”
陳貂寺的呼喚讓呆愣的趙瑞回了神,從很早就醒了的趙瑞,僅僅是呆呆的望著床頂愣著神,再也沒有那種緊迫的感覺,頭腦里一片空白的趙瑞,只是有著一種從心到身體上的寧靜。
由著陳貂寺的指揮,由著宮人們的侍候,趙瑞像木偶一般,沐浴,更衣,梳妝,一切有條不紊。
老宮人隨著陳貂寺的指揮,駕輕就熟的安排好了一切,好像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趙瑞就由沐浴的房間轉換到了這間幾天中最熟悉的靜室。
趙瑞默默等待,時辰的到來。
“皇上,該走了。”
又是不知道多長時間,老人聲音又響起,趙瑞隨著老人的離開了靜室,恍惚間來到了廣場之上。
昨日空曠的廣場,黑紅之色浸染,從此而出,直通到宗司之外,華蓋錦旗迎著晨風飄揚,一片肅靜威嚴似映到了天際,晨曦未出,陰云遮蔽,似乎與地面上遙相呼應。
廣場上,有鐘鼓管磐等禮樂之器,從左至右分布,兵丁儀仗,高舉著禮儀兵器,莊重聳立,一路通到了中心的祭壇。
祭壇到大門的路,群臣百官,諸王將相早恭立在左右,高冠肅穆的朝服中間一條玉道從此鋪出。
三十三階的祭壇,三牲祭品擺放與供桌之上,供桌前一祭鼎高立,祭鼎旁大祭酒微微拱身等候,又有四位祭祀分立祭壇四方,或持或抱著祭瓶、玉璧等禮器,祭壇下四道階梯口亦有八位祭祀分列。
而趙瑞就站在了玉道的另一端的盡頭,小小的身子,仰望著高高的祭壇,祭壇后是更加宏偉的供廟,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目光匯聚到了他的身上,這一刻那種不真實感盡去,這一個就好像整個世界向他壓來。
趙瑞深吸了一口,松弛的雙手緊握成了拳,拳中似乎有了一股濕意,眼睛閉上,又快速的睜開,吐出了深深吸下的氣,也把那股盤旋在心頭的躁意壓在了心底,在身后殷切的目光的注視下,向著玉道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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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朝,天色已亮,卻被陰云蒙住了光,依舊有陽光滲過,可陰暗的像天未亮一般。
凱旋門上一位老人,拄這墻頭站在了皇城頭,老人已經站很久,久到旁邊的侍女都有些心疼。
徐春花勸道:“太后,回去吧。”
徐春花的聲音輕輕的,輕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刮走似的。
老人向著遠方眺望,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徐春花接著勸道:“太后,城頭風大,我們該回去了。”
這次的聲音稍稍重了些,可柔柔的,柔的就像在哄一個執拗的孩子。
老人好像還沒有聽到,徐春花嘆了口氣,不過到底這次的功夫沒有白費,至少反來了老人回話,“春花,你說祭祀大典應該開始了吧。”
徐春花慢慢回答道:“應該是開始了。”
“哦”,老人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拄這墻頭的手,卻似乎扣緊了墻頭。
老人又道:“那就再看看?”
徐春花猶豫了一下,恩了一聲,望著老人的側臉,斑白的雙鬢,年華老逝的容顏中依舊能臆想幾分曾經的美好,只是這幾年越發的模糊了。
徐春花不在言語,只是前進一步,離的老人更近些。
老人向著城頭外看去,看去了好遠好玩,遠方只有一片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