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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 南燕春
  • 只此浮生
  • 4685字
  • 2020-11-01 08:29:42

六天后,趙瑞安靜的坐在殿中,緊閉著雙眼宛如睡著了一般,面前放著一本翻開的書。

半響,趙瑞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手輕輕掀起一張書頁,略微遲鈍的又放了下來,漸漸的兩眼也回復些神采,手也按在了那張書頁上,書頁被手壓起了褶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滿是勾勒。

初來乍到的興奮,兩天的時間,趙瑞就逛遍了整個宗司,與皇城里大同小異的景物,滿眼的熟悉感,就像千篇一律的畫面,再美,也不過如此,趙瑞就像從一座監獄來到了另一座監獄,雖然可能他小小的心中對于監獄這兩個字還沒有太大的認知。

齋戒的日子,是趙瑞難得清凈時光,不用在早起背書,不用再去學監,也不用在早晚問安,等等他都不用再去做,就像一個突然從繁忙閑下來的人,剛開始的欣喜,換來了滿腔空洞。

空洞的心又隨著時間的消逝,被緊迫感所填滿。

外表靜如寒冰,內心燥如火燒,在這冰與火之間,煎熬的不過是一個不滿十歲的靈魂。

日期將近,只有納蘭不意來過幾趟,臉上的喜笑的顏色,隨著一次次的出現,一次次的減少,從喜笑顏開到強顏歡笑,趙瑞知道他的這位酒師不比他好多少。

其他的重要人物一個也沒有出現過,太皇太后,太宰王知行,太傅嚴松,一個都沒有,而他這位國祭中重中之重的人物,就像被整個帝國遺忘了一般。

鑼鼓聲叫賣聲喝彩聲喧鬧聲若隱若無,也許是因為宗司同比皇城離鬧市更近,所以趙瑞聽得更加清晰,當然也許是國祭的日子更近了,燕京里更加熱鬧。

趙瑞猶記得小時候姐姐帶他去皇城頭看過,遠遠望去,繁錦飄旗如霞彩落進了人間,人頭攢動如濃筆勾畫了凡塵,那時的他腦海里盡最大努力去暢想,暢想那一片景色的細致,模糊的景色,線條漸漸清晰、跳動,隨著畫面的跳動好似也出現了聲音,那的聲音就和書中一樣,更和他們講述的一樣,當然也和現在的一樣,不過要比現在更加真切,猶如耳邊回蕩。

可惜他也只去過那皇城頭一次,眺望那國祭期間的景色,因為第二天他那不靠譜的皇姐,就自己偷跑出了皇城,只剩他自己還在未央宮里眼巴巴的期盼著。

不過那應該是趙瑞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景色,可能有生之年都在不得而見了吧。

畢竟民期樂,君祈福。

失望埋進了心底,就和他的許多失望一樣,都深深的埋在了一起。

“皇上,大祭酒求見。”

門口傳來了趙和的聲音。

趙瑞還未動作,身后的老人先睜開了眼。

趙瑞的腦中先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號開始搜尋,又根據這個名號搜尋出所匹配的資料,慶王,王叔,大祭酒,理應熟悉,又陌生的人。

“宣。”

隨著趙瑞的聲音,一個身影從敞開的殿門邁入,不是諸王黑金朝服,是一身云白的祭司禮服,也沒有高冠飄帶,一頭黑發一絲不茍梳在身后,“臣拜見皇上。”

趙瑞笑道:“王叔免禮。”

慶王再拜道:“臣見駕來遲,還請皇上贖罪。”

趙瑞擺了擺手道:“王叔不必在意,只是聽說前幾日王叔恰染風寒,不知身體恢復的如何了?”

慶王直起了身子,感恩道:“謝皇上關心,基本已無礙亦。”

說完這話,慶王嗨嘆了一聲,歉然道:“都怪下臣這身體,明明知道國祭將近,卻出了這檔子事,若是耽誤了大事,我,我萬死不辭啊。”

趙瑞前傾了身子,安慰道:“王叔莫要再說,福禍來兮,力不可為,不過幸虧王叔痊愈的及時,不然朕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慶王感激涕零道:“全賴皇上保佑。”

趙瑞心中暗想,保佑不一定有,這幾日埋怨倒是說過幾句。

趙瑞的小臉微微泛紅,“王叔不必如此,王叔為宗司大祭酒,我本來此是客,現在到和主人一般。趙和,還不為王叔搬張座椅來。”

慶王臉色惶惶的下拜道:“皇上說笑了,天下莫非王土,我也不過小小司職祭酒,代理宗司,為天下我燕國祈福天地,看護我趙氏太廟罷了。”

趙瑞點點頭,“多年有勞王叔了。”

慶王的腰彎的更低,頭亦低的更低,“臣不勝惶恐。”

趙瑞搖搖頭道:“好了好了,王叔快坐吧。”

慶王這才安穩的坐了下來,只是坐是坐下,前傾著身子,椅子上只落了半個屁股,“臣今日還另有一事,臣協助皇上主持明日國祭大典,此來特與皇上匯報一下明日事宜。”

趙瑞點頭道:“王叔請講,朕洗耳恭聽。”

慶王才慢慢到來,事無巨細,比納蘭不意所給趙瑞講解的要詳細的多,一坐一動皆是禮儀,一行一步皆是規矩,畢竟作為主持國祭多年的大祭酒比納蘭不意一旁輔佐的人,要明細的多,說著說著,慶王站了起來,為趙瑞又演示一遍儀禮動作,不愧沁潤多年,一番動作和納蘭不意相比又有另一番味道,不過每做幾個動作,就會掩住口鼻咳嗽兩聲,好像傷寒未能痊愈,做到最后臉色已經紅潤,氣喘吁吁。

等慶王說完國祭的具體過程,又演示了一遍國君禮儀,每個動作分解開來的詳解,這一上午時間已經悄悄而過,到了晌午。

慶王抹了抹頭上的一層薄汗,趙瑞起身微微下拜道:“多謝王叔,王叔病體未愈,還特來為朕演禮,真讓朕五內銘感。”

慶王回禮道:“為臣本分。”

慶王又要瞧了瞧趙瑞身后的老人,眼神晦暗難明,多種滋味回轉期間,不過轉瞬就露出了笑意,對著趙瑞道:“禮儀時長,皇上還請謹記各個事宜,不過明日我會在旁輔佐,還有眾多祭酒維護,上得祭壇皇上不必多慮。”

趙瑞輕輕點頭,不過心中卻沒有表現得那么輕松。

慶王一俯首,“那么微臣不在叨擾,微臣告退。”

趙瑞微笑道:“那王叔,我們明日見。”

慶王俯身小退了幾步,才慢慢轉過身,不過低下的身子,沒有抬起,直到出到門外,身姿才直聳起來,眼神由恭順變回了漠然。

只是心中還是不由的一絲難受,眼前回想剛剛的畫面,腦中忽然蹦出了四個字。

沐猴而冠。

習慣性的咳嗽兩聲,慶王自嘲的笑了笑,大步向著宗司外走去。

宗司門外早有馬車等候,慶王趕緊快行了幾步,等到慶王上車,馬車緩緩的駛離宗司,過了宗司的街,市面漸漸繁華,人聲鼎沸,慶王撩開馬車的簾子,掃了眼街邊的景色,對著車夫道:“跟了我多少年了。”

車夫沒回頭道:“回王爺的話。十三年了。”

慶王笑著道了聲好,回到了車簾里,這時,一只手握金瓜的從車簾中探出,兇狠的砸在了車夫的后腦上。

一時間,馬驚四起,人仰車翻。

———

午后,趙瑞仰面躺在床上,雙眼微瞇,腦中回憶著明日國祭的注意事項,了無睡意。

身邊只有趙和侍候,陳貂司已去休息。

突然,殿廳的門打了只容一人過的縫隙,一道身影鉆了進來,門又被緊緊的合上。

屋內的兩人,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想著投機房門看去,門口的人披著一個斗篷。

披著斗篷的人轉過身,對著屋內主仆豎起了一根手指,表示安靜,床上的少年一臉驚喜,不過看到來人的手勢,立馬捂住了口鼻,會意的點點頭,對面斗帽里也嘻嘻的笑了起來,不過笑容有些勉強,更像是呲牙咧嘴。

門口的人脫下了斗篷,趙和趕緊上前兩步,為來人接過了斗篷,斗篷里的人,慢步上前,走路的姿勢一瘸一拐,等來的趙瑞的床前,向前整個趴去,腦袋先頂著床,整個身子懸空著完全靠前臂和腿支撐著,然后拿頭向前一點一點的拱去,直到把自己整個身子都放到了床上,才舒緩的吐了口氣。

趙瑞看的目瞪口呆,而趙和早已面壁思過,畢竟非禮勿視。

趙瑞好奇的問道:“皇姐,你這是怎么了?”

趙青鳥氣不順道:“還不是因為你。”

趙瑞詫異的指著自己,搞不懂趙青鳥的意思,“朕?”

趙青鳥上下的搖晃著頭,很是肯定,然后抱怨道:“要不是那天著急趕回來看你,能讓皇祖母抓個正著,早知道從外邊躲幾天,沒準皇祖母一忙就把我忘了。”

趙瑞瞪著眼睛道:“你這是被皇祖母罰了。”

趙青鳥自憐自哀道:“是呢,十幾杖呢。”

趙瑞倒吸一口涼氣,指著趙青鳥瞠目結舌道:“那不是屁股都要打腫了。”

趙青鳥側過了身,拿手支著頭,白眼道:“你要不試試?”

趙瑞死命的搖了搖頭。

趙青鳥切了一聲,打量著這間屋子,從床上向屋中去能看到的東西有限,趙青鳥又低著眼,只能略微的掃視,不過屋子不大,大概的環境都映入了少女的眼瞳。

整個屋子空的可以,根本沒有明顯的擺設,只有一張連床幃都沒有的小床,擺在這張稍大床的旁邊,應該是趙和睡覺的地方,整個屋子普通的就像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屋舍。

趙青鳥氣道:“他們就讓你住這?”

趙瑞點點頭,不過目光還向趙青鳥身后搜視過去。

趙青鳥一點趙瑞的頭,教訓道:“你就由著他們這么欺負你,你是個泥胚,還是個木頭。”

趙瑞撓了撓頭,靦腆道:“只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其實這間側殿很大,還有書房,靜室,再說...”

趙瑞眼中并發出了光彩。

“當年太祖,景帝,文帝爺爺,都在這里住過,就連父皇來宗司齋戒也是住在這里,這可是當年太祖欽定的地方,凡后世子孫來宗司齋戒皆住此地,雖說此地可能比未央宮簡陋了一點,可是當年座師不是說過,故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

看到趙瑞卡殼,趙青鳥接口道:“必先苦其心志,勞其肌骨。”

趙瑞興奮的繼續道:“必先苦其心志,勞其肌骨。我想太祖一定也是這個意思,再說也不過是七天。而且皇姐,你不知道,書房里,還留存又一些當年太祖他們翻閱過的書籍,書籍上還有他們的批注呢。靜室里還掛有一個大大的靜字,據說是酒師他家先祖所書,還有后院有一顆好大好大的梧桐樹,兩個朕都抱不起來呢...”

瞧著面前的趙瑞越說越興奮,趙青鳥的不僅浮現了一股柔色,不忍打斷少年的傾訴。

趙瑞努力的向皇姐分享著幾天的所見所聞,從入門講起,供廟,太廟,觀星閣,后院,講著他這幾天的見到的人,磕巴的趙成儲,大祭酒王叔,得意洋洋的臉上,炫耀著他所經歷的一切,少女只是安靜的聽著

寵溺的看著小小的少年。

七天的時間,被少年講的波瀾壯闊,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半天,趙瑞才停住嘴,喘了口氣,不過眼神炯炯的瞅著趙青鳥,好像在等著夸獎一般。

趙青鳥卻岔開了話題,輕柔的對著趙瑞問道:“這幾日在這里睡的好嗎。”

趙瑞昂著頭,脫口而出道:“當然好。”

片刻又撓了撓頭,臉色靦腆道:“剛開始也睡不著,第一天就轉了太廟,滿屋子都是靈牌神位,晚上回來滿腦子都是太廟里的影子,不過也想過了,里面供奉的不就是太祖叔祖,要不就是對我大燕有功的功臣,我想他們應該不會跑來嚇唬我。”

說著,趙瑞又看了看左右,前傾這身子,貼到了趙青鳥旁邊小心翼翼繼續說道:“而且那天,酒師陪我去那邊上個香,酒師可是都提我打點了一番,畢竟酒師伺候他們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想不管如何他們也應該給酒師一個面子。”

趙青鳥恫嚇道:“那可說不定,總也些不講理的,再說前段日子可能還有不在家,但國祭的日子肯定就得趕回來吧,既然都回來了,萬一有幾個找你來嘮嘮嗑呢,再說明日你主持完國祭就要離開,太祖,景帝,文帝,總的來給你說教說教呢。”

趙瑞皺起來眉頭,臉色些微的難看起來,說話更是不敢大聲,“不會吧。”

趙青鳥擠眉弄眼道:“那可說不準。”

趙瑞盤著腿,低下了頭,雙手按在了膝蓋上,深深吐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好像在思量對策。

不久,趙瑞猛的一直身子,讓偷笑的趙青鳥嚇了一跳,可是直起的身子馬上垮塌下來,哀嘆了一口氣,“若是那樣可怎么辦呢。”

趙青鳥笑道:“真笨,還是皇上呢。”

趙瑞滿臉可憐兮兮的問道:“皇姐,有辦法?”

趙青鳥一擺手,反駁道:“我又不是皇上,他們又不來找我。”

趙瑞一揚,攤在了床上,自暴自棄道:“還能吃了我咋滴。”

趙青鳥鄙夷的瞧了趙瑞一眼,還沒有多說,攤著的少年,輕輕的問道:“皇姐,那父皇是不是也會來呢。”

少女瞬間沉默,只剩下少年的聲音。

“第一天晚上,朕在門口守了好久,可他并沒有來呀,是不是已經來過了,朕沒有發現。”

又響起了開門聲,一個腦袋探了出來,是納蘭不意。

“長公主,該走了,時間不短了。一會午休過了,可別被別人發現了。”

納蘭不意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寂靜,趙青鳥聽話的爬下了床,趙瑞也坐起了身,納蘭不意瞧著屋內詭異的場景,腦中不免冒出了問號。

趙瑞對著趙青鳥問道:“皇姐,天下其實沒有鬼神吧?因為座師講過子不語怪力亂神。”

趙青鳥笑了笑,點了點趙瑞的胸口,像是敷衍道:“以后去問座師吧。”

趙瑞嘆了口氣,小大人般的點點頭。

趙青鳥為他正了正衣襟,鼓勵道:“明天,祥瑞兒,要加油哦。”

少年眼神堅定,少女的心卻是搖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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