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總是一眼就能看到盡頭，分離的日子來得如此之快，快到我來不及記住。

“時夕。”他輕聲喚我。

“嗯。”我也輕聲回應他。

“我要走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去哪？”

“去參軍！魏國與越國開戰，我要去參軍！當上將軍，建功立業！好男兒志在四方！最多七年，我再來見你可好？”他眼中星光璀璨，讓我不忍拒絕。

“好！到那時，我一定修成人形。”我滿口答應，卻難掩心中苦澀。

一夜無眠。

轉眼到了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灑下的時候，我身邊早已沒有了那個少年的蹤影。我知道，他走了。

即使小狐貍出關，費盡心思逗我開心，我也難展笑顏。不如就去閉關，再見之日，一定不能讓他失望。

閉關修煉的日子如同白駒過隙，日子似乎變得快了，轉瞬之間，已過七年。

出關的日子到了，不用說，小狐貍早早就等在洞口前。七年，足夠一個時妖修成人形，也足夠讓我把內心的思念釀成難以忘懷的酒。

漫步在幽冥谷中，幽冥溪旁，我看見自己的倒影。淡淡的遠山眉，映著如雪的肌膚，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美，而是自帶一種飄逸出塵的靈氣。我抿嘴而笑，大概是女人都會對自己的容貌在意。

只是小狐貍仿佛不太高興，總是垂眸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丹鳳眼也縈上淡淡愁容。

“他會喜歡么？”我開口。

“他……一定會喜歡的。”小狐貍回答道。

“那你隨我去找他可好？”

“……”長久的沉默。

我心中警鈴大作，不好的預感襲來。

“他……怎么了？”

“……”

“如何？你告訴我！”我猜到了最壞的那種可能，只是逼著自己不去相信。

“他死于去年的冬天，北風獵獵的傍晚。那是最后一戰，戰爭持續七年，早已使民生凋敝、國力衰微，兩國都想讓戰爭早些結束，便用上了全部兵力，他是魏國名將，自然被派到了第一線。兩國都打著魚死網破的算盤，只是苦了兵卒……”

“夠了，我要聽他。”我緩緩開口，怕一大聲就忍不住淚珠流淌。

“秦失其鹿，群雄逐之。魏國和越國是堅持到最后的兩國，他們本可以相安無事，但皇帝都是貪婪之徒，便不遺余力的投入戰爭。最后一場大戰，在野。兩軍對壘，他一馬當先，可不曾料想越國有火炮，魏軍退回城中之時，他被越軍圍困，未來得及撤退。憑著年輕人的意志，他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直通到魏國城下。本以為這樣安全就得到了保證，可魏國那群貪生怕死之輩不肯開城門，任憑他自生自滅。最后關頭，越軍一擁而上，萬箭……穿心。我趕到之時，城已被攻破，伏尸百萬，中箭最多的就是他。我將他靠著城墻，他竟神智還有些清明，只是手中緊握著另一個水滴玉佩。我從沒見過意志這樣堅定的人，他想說話，可是嚴重的傷已不允許他開口，我知道他想說什么。我告訴他你很好，我會照顧好你，他似是如釋重負，閉上了眼。畢竟朋友一場，我見不得他魂飛魄散，拼盡全力也只能將他的神識封存在玉佩中……”

他把玉佩交給我，玉佩還留存這溫潤，我再也忍不住，淚珠一顆顆打下，潤濕了薄裙。

“你為何這么傻？為何要丟下我一人，你還沒見我化成人形，你怎么忍心……”溫柔的東風一瞬間變得寒冷刺骨，心里也下了雪，寒風在心里留下一道道刻痕，這是我愛過他的證據，自此，我不會再愛任何人。

“其實……他是可以復活的。”小狐貍開口。

“什么？”我心里燃起希望之火。

“你忘了你是時妖嗎？時妖一族沒落，你可曾想過為何？時妖時妖，是偷取時間的妖怪，可收取將死之人的性命，并將其轉換到活人身上，從而使人復生。”

“不，我不能這么做，他不會想讓我這么做的。”

“你也可不害人，自此，你就是江湖行醫，讓人回憶起逝去的美好，換取幾年的時間。我想，這是值得的吧，這對你們雙方都有好處。”

“……”

“放心，我只是……不想讓你難過。”

我欣然接受了小狐貍的主意，自此，江湖上便流傳一個傳說:有女名夕，游離人世，擔人疾苦，仗義行醫……

其實，我的心很小，容不下世人，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