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孫無恙再次醒來，已是深深夜色如墨，天地蒼穹間寥寥幾點漁火似搖曳在遠方，耳中也聽聞淡淡潮聲。

公孫無恙不太清醒自己意識是否已恢復，只覺眼前物事真實存在又似乎飄渺無常，但真切的是，眼眸之中甚至眼眶四周仍有灼熱的刺痛感，他小聲說道：“娘親？”

有溫柔一如往常的聲音關切說道：“娘親在，無恙你感覺怎么樣？”

公孫無恙暗自舒心，正要開口說話，卻有人已笑道：“恙兒眼前所見似為何物，或者說所襯何物？”

公孫無恙聽出來正是他生父的聲音，他本心不愿理睬，但似被一股不可左右的魔力攝住，他只能開口答道：“眼中所見，是模糊一片，但模糊之中，依稀可見遠方漁船。聽得潮聲嗚咽。”

御劍山莊的老莊主，公孫無恙的生父一笑，繼而說道：“劍象為海，已是極大的天賦，但終究未曾習武提劍，無法構筑出大江歸于東海，怒浪滔天的澎湃氣象。”

公孫無恙聽得云里霧里，眼前若有如無景象也已經開始漸漸消散，眼睛卻似不受控制般再度緊閉。

公孫無恙臉上已有汗珠，他猛然睜眼，才發現天地清明，剛才的一切有如無根幻夢。

等老人走到身前，性格倔強的公孫無恙可能是因為剛剛的遭遇有了些懼意與屈服，而且畢竟眼前的老人就是他娘親的男人，他的父親，這是逃也逃不掉的的血脈親情，他撇撇嘴，握住老人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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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御劍山莊莊內已燃起了燈火，這座在常人眼中只是富貴氣重了些的府邸卻在老人眼中不同，在莊內一些個上等劍奴眼中也不同，此時的公孫無恙眼中也有了些平生僅遇的奇異景象，有緩緩劍氣在莊內四處流動，而劍氣分布也因為方位不同而變化，北邊一座劍庫的劍氣尤為濃厚，似一條大龍盤旋其左右，令人望而生畏卻又生出一股豪邁感。

柳清沒有挽留老人的離去，老人也只是一笑置之，走出房門后他伸手撓了撓在門前靜立的公孫無恙的腦袋，公孫無恙欲躲未躲，老人笑道：“恙兒進去和你娘親說說話。”

公孫無恙點點頭，推門而入。

老人雙手負在身后，抬頭看了一眼無星無月的天空，繼而邁步離去。

有蠟燭立在金絲楠木桌上，幾點蠟油暖暖滴下，動人女子早已不著鞋襪，此時她褪去胸前紗衣，細腰微微一躬，細長雙腿直挺，身后盈滿風情便更加誘人，絕美的胸口上有被蠟油留下的燙痕，卻只聞微微呻-吟。

蠟油已將枯盡，如泡在水中的小娘雙腿猛然一張開，輕輕吐氣如蘭，媚眼如絲道：“好了。”

女子似沒了力氣，慵懶倒在身下濕漉漉椅上，有細小汗滴的如玉小手似有氣無力拿起桌上盤中的葡萄.....

盤中葡萄已吃光，女子忽然起身，神色露出厭惡卻透出一股天然媚意說道：“老爺來了。”

從柳清房中離開的莊主公孫海輕輕打開只是虛掩的房門。

一聲由衷贊嘆好——濕之后。

山外人如何知道山中人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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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之被安排進一座還算規模龐大的宅院，只不過跟西楚皇宮比，這也算不得什么，但是陳慶之也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對于流浪的浪子而言，不受寒不挨餓，那便是頂天大的好。

牛皋見了姑姑，親人重逢自然要互訴平生憶起往事再多唏噓，親情不比愛情來得蕩漾人兒的心肝卻也平淡中足慰寂寞心酸，陳慶之婉拒了牛皋的挽留，只是禮節性的和牛皋的姑姑打了招呼。牛皋不矯情，也知道陳慶心中談不上嫉妒但終是孤身一人肯定有些不愿與人言的苦澀，讓姑姑安排了陳慶落腳處，便由他去了。

夜色漸濃，冬風起于無聲卻愈來寒涼，一番苦雨停了又下，陳慶之茫然得盯著窗外。

窗外房檐下，有一株不知喚作何物的野草于角落間為大風所刮左右搖擺但扎根甚深不曾飄走。

但終究是挺起的莖節已趴下。

它若是有情，是否也會埋怨天氣的惡劣，天道的無情。

陳慶之輕輕嘆息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嗎？”

這沒來由的感嘆算不上無病呻吟但卻不利于心境，陳慶之知道自己前路茫茫還要有很多路要走。他打消自己的煩雜心緒，走向鏤空的雕花窗桕下的已被收拾整齊的床榻，合上眼斂前卻沒忍住再瞧了一眼角落里的枯草，大風中的慘淡生靈。

風起風落，只要有水與養分充足的可能，它必定會再次挺直，縱使是深冬肅殺萬物，或是亂火烈烈，但每當春季來臨，必將再次新生。

陳慶之笑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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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槍不忍心再停留，他不能再停留。

經常喝酒的人，醉的往往更慢些，但醒酒卻偏偏更晚。

楊槍用力掙脫女子的懷抱，他身上的銀子僅僅只夠今晚的歡愉，至于贖人，是遠遠不夠。

楊槍兩只手胡亂摸索，終于摸到了自己的劍。

他沒有想殺人，只是劍會給他帶來勇氣。

帶來面對一切的勇氣。

那懷中女子飲酒少，自然酒醒得快，這是他第二次招待楊槍，他很猛很能令她滿足。

風塵女子的動人之處不僅僅在于床榻上的婉轉纏綿，這些女子出身貧賤，久經歲月困苦，對于人心的洞察力以及蕭寒人間的獨有感悟也是打動一些個上了年歲的江湖草莽的美酒。

她真是看著他的眼睛的時候覺得他很可憐。

贖她是句醉話。

也有人以前說過要贖她，不過那是為了讓她更加盡力賣弄本事罷了，事后拔-卵不認人，捂襠笑蒼生，也不過再多賞些碎銀而已。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結束了交易，那只不過是醉后憶起往事時，內心深處與她有相通痛苦的一個陌生人的安慰別人安慰自己。

贖她也是救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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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酒醒了而已。